夏笙深吸一口傍晚凉气,心情开阔,倒是想起韩惊鸿教的那两句诗来。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好像他死时,嘴里依旧叨念。
谢眺,谢眺。
爹怀的,是谢眺,还是江楼月。
起初听了男子之爱,觉得大为惊异。
其实,那与男女之情又有何不同呢?
若说要有不同,也许,是更纯洁,也更决绝。
少年明眸皓齿之间,竟染上了一抹愁色,秋风浮过长发,一缕青丝掠在嘴角,抖了抖,垂下眼睛,留海纷纷扬扬的好看而干净。
一双有力的手臂忽而环上了他,夏笙回神,侧头看到那张璀璨的银制面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乎已经不习惯穆子夜遮住脸的样子了。
“不让你出来,不听话。”穆子夜眼眸带笑,语气也无半点责备,绕到他身边。
倒是夏笙不好意思,嘿嘿一乐。
“我在想我爹。”夏笙又看像远方绵延的城池。
“你那样离不开他吗?”
“也不是。”夏笙摇摇头,抛开那些烦恼,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穆子夜刚想说,不知为何,话又收了回去,只道:“有些事情路过,遇上采儿,她说你在这里。”
“她生我气了。”
“是么?”穆子夜眨眨眼:“我看她和一群小孩儿玩的正高兴。”
夏笙听了,望天无言。
穆子夜伸手除了面具,展现出那张天人般的脸庞,似乎透了口气的深呼吸起来,手支住木栏,永远那样修长而笔直。
夏笙瞧他玉质神采,忍不住用手触了触那凝脂雪肤:“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总遮遮掩掩。”
“不喜欢别人盯住我不放。”
夏笙哑然:“戴这种面具还不是会被盯着……”
“少很多。”穆子夜正过脸,表情坦然,大有自己比那璨银耀眼的意思。
“嗯,嗯。”夏笙忽然乐起来:“我老婆不随便给别人看。”眉眼生动可爱,穆子夜心中悸然,倾身就吻了他,一吻又分不开了,两人在至高处相拥缠绵,顷刻间全然忘却众人的眼神,给这塔顶抹上了一层美丽而禁忌的颜色。
夏笙本来就没有力气,又不如他老成,渐渐的身子全部倒在他怀里,呼吸急促,面色粉白,越发多了些性别难言的楚楚姿态,穆子夜眯着美眸看得心像被烧灼了般欲望蔓延,几乎要把夏笙揉碎了似的用尽力气抱得更加紧密,就在此时,忽然一声怒意盈满的娇呵惊醒梦中人。
“阿笙!”
仓皇间穆子夜就被推开,夏笙错愕回首。
绮罗表情几近扭曲的站在那里,贝齿咬着嘴唇,气得全身都在颤抖,莫青风满是无奈,用手拍了下头,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间,空气冻结。
“无,耻。”绮罗死死盯着穆子夜,最后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来。
围观的人相当有默契,嗡嗡的就开始窃窃私语。
穆子夜倒笑得风情云淡,翩翩公子的模样,拉住夏笙的手就往身后藏,轻飘飘的反问:“你这话从何而来?”
绮罗俏丽的脸庞全是阴云,她自然知道有些人你说什么他都能用两句话不着痕迹的抹杀掉,到最后还是被人看了一场热闹,所以嘴动了动,没说话。
夏笙根本不敢吭声,他自来就不想让绮罗知道,更别说亲眼所见,而现在显然是最糟糕的情况。
又僵持了片刻,莫青风正色面对夏笙:“跟我们回家说吧。”
穆子夜一样不买他的帐,挑着眉:“回家也是跟我回家,与你何干?”
夏笙还是不出声,匆匆瞟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别处,
绮罗立马湿了眼眶,扭头便跑。
这回把夏笙的男人气激出来了,他无意识的甩开穆子夜,却被他一把回抱住,扶住脖颈就吻了起来。
夏笙心急,想着此刻他怎么还能做这种事情,扭着头爆发了,把穆子夜往后推了一步,转身往塔下冲去:“绮罗!绮罗!”
穆子夜站在原地,似乎有些走神,依旧是眉如远山,目送秋水,旁人不敢直视不敢多言。
只不过远山载愁而深沉,秋水融忧愈悲伤。
子衿如我心,轻动便飞扬几乎飘散。
他慢慢带上璀璨虚幻的面具。
睫毛抖了抖,黑白分明流光之色就紧闭了。
夏笙绮罗自小一起习武,轻功相仿,绮罗气急,夏笙着急,竟是一连追到桂树尽头,手才拉到一起。
“绮罗!”
“别碰我!”她用力一甩,强忍住泪盯着地面。
“我……”夏笙不知如何措辞。
莫青风知趣,离了好远。
绮罗深吸了好几口凉气,才拼命出了笑意:“和我回去,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忘了他,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那怎么行!我没错!”夏笙脱口而出。
绮罗彻底气到了:“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和……和那些小官娈童又有什么区别,还不肯认错,简直……”
“才不一样。”夏笙也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说我。”
绮罗看看他,犹豫几次,把话了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顶天立地,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拿什么去面对世人。”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能面对世人的。”
“我觉得!”
夏笙惊愕:“所以,所以你才生气,才容不得我们,就因为他是个男人,让你丢脸了?”
绮罗像是极其厌恶的扭头。
“那爹也喜欢男人!”夏笙一着急就把话说了出来:“爹喜欢江楼月!他也让你丢脸了?”
“你少胡说!”
“我没胡说!”
绮罗望向他清澈见底的眸子,腿晃了晃,像是极为疲惫:“好,好,你喜欢男人,你喜欢男人就找个好男人,谁都可以,就不能是那个人。”
“为什么?”
“你觉得他是普通人吗?”绮罗简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傻弟弟:“他会把你害的生不如死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