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中)【完结】(49)

2019-05-13  作者|标签:七六二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从前,我听人说‘秋尽江南Cao未凋’。”白马别过脸去,闭眼任秋风轻抚脸颊,“此刻惟愿,你也不老,我也不老。”
  岑非鱼眼神闪烁,哂笑:“哪有人不老?往后与我合葬如何?”
  白马起身,负手踱步,卖起关子:“我要想想,须得深思熟虑一番。”
  岑非鱼把白马扑倒在地上,带着他一路滚到桂花堆里:“你还要想?”
  白马捧起一把桂花,洒在岑非鱼脸上:“当心我现在就把你埋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滚得满身落花,白马终于投降:“好好好!”
  岑非鱼心满意足,开始在地上捡桂花。
  白马站在一旁,扯起衣袍,接着岑非鱼扔来的花,兜住,问:“晚上吃这个?”
  岑非鱼愤愤不平,觉得白马对食物的喜爱,一直都远超过对自己的喜爱,忍不住跟几盘菜争风吃醋:“自你我相遇后,我何曾让你饿过肚子?怎一天到晚只想着吃的?”
  白马却不闻醋意,问:“炒着吃吗?”
  “拿来酿酒!”岑非鱼无语,“桂花酒,香甜不醉人。咱们酿个十几二十坛,五十年后喝它个江洋翻覆,长醉不醒。到时候便相互抱着,一起滚进棺材里。”
  白马刚刚有些感触,肚子却骨碌碌响了起来,摸了摸鼻子,道:“我饿了。”
  “回去就给你做饭吃。”岑非鱼摇头叹气,“唉!这辈子就跟个饭袋过活了,鲜花c-h-a在牛粪上,小牛犊子吃老Cao,想想真是意难平。”
  白马翻了个白眼:“酒囊就好到哪里去?”
  岑非鱼耸耸肩:“酒囊配饭袋,这不正好么?”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打了起来,纠缠到一起,黏黏糊糊地滚来滚去。刚刚捡好的桂花洒了一地,又是一场白忙活。
  白马踢开岑非鱼,忽然想起什么,问:“我用周将军的那招,如何?”
  岑非鱼呸地一下吐掉嘴里的树枝,问:“什么?”
  “让开点,当心血溅你一身。”白马努努嘴,示意岑非鱼靠边站,回忆起在周瑾旧宅中看到的八卦符文,双手一左一右,比照符文各划了一圈,继而向前方用力一推,使出一式云岚天元掌。
  一股强大的真气自白马丹田升起,随他手中动作被释放,若有实质地扬起满地落花。
  花随风舞,最终聚在一团,被白马用真气托举着,移到自己身前翻过来的斗笠上方。
  岑非鱼心下惊异:他竟有这样的天赋!不行,我可要打击打击他,让他戒骄戒躁。他想着,坏笑起来,弹指一挥,用一颗石子打乱了白马的真气。
  桂花砰地一下散开,浮空下落,其中露水映日闪烁,星光点点。
  白忙活了。白马几欲抓狂:“岑非鱼!”
  岑非鱼躲到树后,只探出个脑袋来,道:“饿了么?回去吧,奴家给你做饭。”
  白马双手抱胸,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五十年后,我要喝桂花酒。”
  岑非鱼抓了把头发:“好!”
  于是,白马悠闲地躺在地上,时而吹吹尺八,时而闭眼浅眠,像个放牛的牧童。
  白马叹道:“我的功夫,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好?”
  岑非鱼道:“这几日养好伤,九月,我开始教读书,教你大哥的功夫,《白马枪法》正与你同名。十一月,带你去十二连环坞踢馆玩儿。十二月想做什么?到时候天冷了,咱们窝在归居里,每天都在床上抱着吧。”
  白马无语:“去你的!”
  岑非鱼挠挠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一月给你过生辰,我那时说过要送你一份大礼,记得么?”
  白马渐觉困意袭来,只想到自己与岑非鱼在青山楼中重逢的那夜,岑非鱼说过……他不禁脸一红,撇撇嘴,故意问:“吃的?”
  岑非鱼摇头失笑。
  白马说着说着,睡着了。
  岑非鱼趴在地上,老牛似的勤勤恳恳,一颗颗捡着桂花,时不时偷偷亲一口白马,然后便似成了精的山j-i,疯狂地在地上啄花。
  白马睡眼惺忪,被岑非鱼拎起来了背到背上,手里被塞了个装满桂花的斗笠。他便赶牛似的,趴在岑非鱼背上“呜咯咯”地催。他一时兴起,把倒着的斗笠放在岑非鱼脑袋顶上,嘱咐他好好看路,不要弄翻了。
  岑非鱼认命地“哞哞”叫。
  两人慢慢走在粘稠的夕阳中,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终走入红色的日盘,消失无迹。
  日子若能如此继续,倒似神仙般逍遥快活。
  只可惜,大仇未报,各人有各人的牵挂。
  八月末,一日晴朗,晚饭过后,四人并排躺在屋顶看澄澈星空。
  一只信鸽从月间飞过,落在周望舒肩头。他拆信看过,面色凝重,对岑非鱼说:“李青来信,岭南飞猿帮帮主张天鹏,带着三十九名帮众,已入建邺,宿在城西随安客栈,扬言已寻得大哥遗孤,对外开价八千两。”
  岑非鱼嗤笑,道:“什么小帮小派?”
  白马闻言,不禁紧张,道:“小帮派,怕是自知无力守住那个什么遗孤,才会公然向外头开价,想赚点钱罢了。”
  “聪明。”岑非鱼点头称是,问周望舒,“可不可信?”
  “派人查了,远远看见一名少年,扛着枪,真假难辨。”周望舒想了想,还是转头对白马说,“我并非怀疑你,但玉符尚未寻得,望你谅解。”
  白马倒是十分释然:“我明白的。”
  “跳梁小丑,没什么好玩,就不邀你同去了。”岑非鱼在白马脑袋上抓了两下,继而伸了个懒腰,“二爷去会会他!”他低下头,在白马脸颊落下一吻,“晚上睡觉,莫踢被子。”说罢,翻身落地,回房拿枪。
  周望舒追了下去:“许是陷阱。”
  岑非鱼已经扛枪上马,笑问:“是陷阱,你就不去了?”
  周望舒提剑,策马跟在岑非鱼身后,道:“当然去!”
  “你跟二爷可真好!”檀青愁肠百转,对月叹息,“大千世界,茫茫人海,能遇到一个人,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太难得了。”
  白马不解:“你当真喜欢周大侠?”
  檀青觉得莫名其妙:“不然呢?你帮我参谋参谋吧,别有了二爷就不要兄弟啊!”
  白马拍了拍檀青的肩膀,道:“周大侠是个好人。”
  檀青几欲抓狂:“先生心,海底针!不懂啊啊啊啊!”
  白马心不在焉,打着呵欠准备回房睡了。
  檀青对此很是惊讶,问:“你不担心二爷?”
  “担心他做什么?”白马跳下屋顶。
  相处日多,白马渐渐明白,周望舒虽然聪明过人,但经过乔羽多年教导,他已经把那个喜欢吃糖、喜欢雀鸟、向往自由的自己,封在一个冰冷坚固的壳里。也许,只有檀青这样傻愣愣的人,才会一直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檀青的热情能融化周望舒的壳么?对此,白马并不十分确信。但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你情我愿,他不想打击檀青,便说:“从前,我请周大侠收我为徒,他只教了我一招剑法。如今他肯收你为徒,我觉得他待你是不同的。”
  檀青眼神一亮,问:“我要如何?哥!你办法最多,你教教我。”
  白马无奈道:“你这样就很好,做你自己。”
  话虽那样说,但白马总是担心岑非鱼的,夜里做梦,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他。
  他梦见两人在大雪纷飞的云山边集相遇,同吃一碗热气升腾的馄饨。三年后,岑非鱼从桓郁手中救下自己。温泉池子里,他他在岑非鱼手上咬了一口,至今仍能看见隐约的牙印。几天后,岑非鱼背着自己,在傍晚的洛阳城上飞檐走壁,俯瞰十万伽蓝。
  然而画面一晃,他忽然看见一个鲜血满地的战场,岑非鱼穿着一身喜服,踏过白骨堆堆,从自己身边跑开。
  “呼!”白马从梦中惊醒,见天色一片漆黑,还是夜半三更。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清晨才再度睡着。
  天色渐明,白马从梦中惊醒,听见有人在窗外唱歌。
  “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夫惟党人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注]。”
  这是周望舒的声音。声音清冷异常,仿佛带着冰霜白雾,声调平缓,但无奈与悲凉,都随这歌声传到了远方。
  白马不识楚歌,不知其意,只若有所感心头郁郁。
  片刻后有人相和——
  “怀质抱青,独无匹兮。伯乐既没,骥焉程兮。民生禀命,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
  这是岑非鱼的声音。歌声激昂高亢,蕴含着雄浑的内力,曲调与先前相仿,但除了遗世独立的寂寞外,还深藏着热血和渴望。
  白马从床上爬下来,随便抹了把脸,踢开房门,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穿过游廊,见到坐在廊下的岑非鱼:“你回……你不困么,唱什么歌?”
  岑非鱼双目通红,显是十分疲惫。他闭上双眼,掐着太阳x_u_e,休息片刻,道:“一夜不见,思君如狂,让你担心了。饿了么?我去给你做饭。”
  “我可不担心你。”白马走上前,闻见岑非鱼身上的血腥味,“果然是圈套?”
  “跳梁小丑,懒得多说。”岑非鱼点点头,因为希望落空,他深感疲累,不禁垂头,视线落在白马脚上。这一眼看去,他脸上终于出现笑意,抱起白马往西厢走去,“鞋都不晓得穿,还道不担心我?”
  白马一双赤脚沾满泥,自己都没发现:“我是还没睡醒。”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岑非鱼把白马送回房,准备出门舀水冲凉,离开前忽然想起什么,正容道,“你再睡会儿,我洗个澡就去做饭。你睡醒了,就来正厅吃饭,要办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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