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中)【完结】(47)

2019-05-13  作者|标签:七六二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白马瞥了岑非鱼一眼,点点头,趴在床上,道:“劳烦岑大侠。”
  岑非鱼再次把小刀烧红,双膝跪在床上,躬身趴下,单手撑在白马枕边,另一手伸至他的腰侧,与他几乎是脸贴着脸,道:“你忍住,别瞎叫唤。否则让对面听到,还以为我把你办了,我亏不亏?”
  白马把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道:“少废话。”
  岑非鱼轻轻下了一刀。
  白马疼得忍不住叫了一声,慌忙回头,道:“我不是故意的。”
  岑非鱼的心在滴血,眼神都变了,声音沙哑,道:“我教你一个法门,待会儿再下刀,保证你不会叫出声来。”
  白马冷汗直流:“请赐教。”
  岑非鱼慢慢凑到白马面前:“闭上眼,听我的。”
  许是两人离得近了,白马几乎能看清岑非鱼的每一根眉毛,看见他琥珀般的眸子,感觉到他的睫毛扫在自己脸颊上。
  白马失神地闭上双眼:“给你添麻烦……唔!”
  岑非鱼低头,重重地吻住白马的嘴,将舌头探入他口中,撬开他的牙齿。
  白马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略,愤愤地也探出舌头向岑非鱼回击,两人唇齿相接,感觉对方像是一股侵入自己体内的无名邪火。
  岑非鱼趁着这个时机,将小刀按在白马伤处的腐r_ou_上,沿着伤口边沿割下去。
  白马吃痛,不禁咬住岑非鱼的嘴唇。
  岑非鱼任他噬咬,丝毫没有畏惧退缩。
  白马痛得不行,但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岑非鱼的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岑非鱼的嘴上。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岑非鱼的嘴唇柔软温热,他忽然明白过来——从这张嘴里吐出的任何带刺的言语,都不是对方的真心,岑非鱼生自己的气,是因为太爱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岑非鱼终于停下手中割r_ou_刀。
  两人俱是大汗淋漓,白马先是出了一身冷汗,而后又渐渐冒出热汗。
  岑非鱼则浑身滚烫,背沟里聚了一湾热汗。他翻身趴在白马身边,心跳得像是要破膛而出,从不知刮个腐r_ou_,竟会比刮骨还让人心惊,从不知刀刃割在别人身上,竟会比割在自己身上还要痛。
  白马彻底脱力,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嫌我麻烦。我不想骗你。”
  “你不用对我说这话,我不想听。”岑非鱼伸手轻抚白马的脸颊,把他被汗水浸s-hi的额发拨开,举着上手的小刀,莫名其妙地问,“这是什么?”
  白马有气无力:“是刀。”
  岑非鱼举着刀,这刀已经变得冰冷,他便用刀刃轻触白马的鼻梁,继而把它再次放在烛火上炙烤,问:“方才,刀割在r_ou_上,疼么?”
  白马紧张地咬住嘴唇,问:“还要?”
  “那你觉得,刀割在r_ou_上,与刀割在心上,哪一个更疼?”岑非鱼目光闪烁,举起烧红的小刀,一刀刺入自己腰侧,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干什么!”白马被岑非鱼的血冲昏了头,惊起大喊。
  岑非鱼一指点中白马睡x_u_e,道:“我受伤,与你有什么干系?”
  白马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岑非鱼深感疲累,把手搭在眼睛上,忍腰侧鲜血流淌。他用刀扎穿了自己腰侧的皮r_ou_,伤口与白马的伤口在同一处,是同样的深浅——他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待到白马呼吸渐缓,岑非鱼才敢抬开遮住双眼的手。
  此时,他的手上已沾满泪水。
  岑非鱼起身收拾好东西,出门烧了热水,帮白马擦身,清理好伤口,最后上药包扎,继而坐在床边,握着白马的手。
  白马的伤虽不致命,可他毕竟才十六岁,与岑非鱼比起来,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这几刀割下去,白马半夜便发起烧来,起先是额头滚烫,到后来止不住地打寒颤,像头受伤的小狼崽似的呜呜叫。
  岑非鱼不断起身帮白马擦汗,黑灯瞎火的,撞翻了两次桌子。
  白马被桌子倒地的响声惊醒,觉得自己仿佛被夹在冰火间,意识有些模糊,明明看见岑非鱼正在床边注视自己,不过一会儿,眼中便出现了重影,再次睡了过去。
  白马一会儿梦见玉门关外的纷扬大雪,白头镇上满身横r_ou_的恶霸。一会儿梦见月夜银辉下,周望舒答应借他一命,一只雀鸟从周望舒肩头飞起,羽翅拍碎了雪花。一会儿又看见洛阳城里流光飞舞,展艺当日毒蛇般的桓郁,对自己纠缠不休。一会儿梦见漫天花雨,岑非鱼从树上倒挂下来,嘴里叼着一朵待放的花苞。一会儿看见谢瑛戴着青铜面具,被凿穿天灵盖儿后烧死,乔羽自高空俯冲而下,想要一剑取自己的x_ing命。
  无数个亦真亦幻的梦境交织缠绕,白马忽而沉入回忆,忽而陷入无边虚空,挣扎着却总是醒不过来。
  直至梦中汗血宝马疾跑如电,周望舒一剑挥出直取四条x_ing命,岑非鱼把嘴里的花枝度到自己嘴里,花苞灿然怒放如同雷暴,才终于炸破了白马漆黑的梦。
  “你可算是醒了!”檀青双手捧着一碗药,正对着滚烫的汤药吹气,见白马忽然睁眼,他便把汤药往床上一放,两手捏住自己的耳垂,“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还以为你就这样没了!”
  白马开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哑了。
  檀青连忙端来温水,慢慢喂给他喝,念叨着:“你屁本事没有,总去逞什么英雄?”他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也一起颤了起来,“你那晚上受伤,都是为了救我。哥自个家有几个亲兄弟,都不如你待我这般好,我很承你的情。”
  白马喝了一碗水,觉得活了过来,笑道:“承个屁!说了莫要占我便宜,哥比你大好吗?”他说着话,脑海中岑非鱼挥刀的画面一闪而过,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待我这样好,是不是喜欢我?”檀青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继而自问自答道,“不过也没什么,你长得好看,我就把你当个女的。你看,虽然我喜欢的是周先生,但他多半是不会跟我好的。二爷那么生猛,睡个觉把你两个都折腾得见红了,我看你跟他在一起肯定得吃亏,不如咱俩处处得了。”
  “你脑袋是纸糊的么?”什么“生猛”?什么“见红”?谁要和你个傻子“处处”?白马无语凝噎,忍住没有爆炸,“岑非鱼呢?”
  檀青欲言又止。
  白马心里咯噔一跳,再问:“他人呢?”
  檀青吞吞吐吐道:“你、你俩,闹脾气了么?他……不太好。”
  白马把被子一掀,鞋也不穿,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岑非鱼躺在门外,喝得稀糊烂醉,腰间一片乌红。


第70章 休养
  酒坛子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岑非鱼双眼微微眯着,眼眶通红,一副落拓狼狈模样。他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似个空酒坛,心中苦酒流了一地。此人表面看似不羁,其心却总是一片赤诚,爱亦真、恨亦深,极易热血冲头,做出非常举动。十七年前,他激愤难平,怒上鱼山削发为僧;十七年后,他义愤填膺,狂奔一夜火烧王府。想必,纵使再过二十年,他的心亦当如赤子一般。
  但岑非鱼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同白马置气,挥刀自伤,并非为了发泄被欺瞒的愤懑,为的是让白马易位而思。
  思什么?思见爱人受伤的切身之痛。
  以自伤而伤人,是因为岑非鱼相信,白马爱自己一如自己爱他。
  岑非鱼的这份信任令白马震惊。
  白马心道,岑非鱼甚至不介意我骗他,令他生气的,是我没有珍惜自己。他不负岑非鱼所望,在看见岑非鱼腰间的血污,既惊又怒,但惊怒过后,留下来的只有钝痛。在这痛苦的反复折磨中,他明白过来,自己不敢将伤情以实相告,原是出于不自信,但这在岑非鱼看来,何尝不是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正是他的不信赖,令岑非鱼失落,正是他的自我轻贱,令岑非鱼痛苦愤怒。
  白马痛过以后,忽然明白过来,情爱里没有谁低贱、谁卑微,只有谁胆小、谁优柔。畏惧与猜疑经年积累,会凝成一把无形的尖刀,割伤彼此。若不及时醒悟,今日的伤不过是个开始,这猜疑终将在两人间,划出一道天堑。
  爱是平等和尊重。爱一个人,不能卑微地将自己雕刻成对方期望的模样,而是珍视对方,更要为了对方善待自己。
  白马就这样开了窍,恍悟了什么叫“必先自爱,而后爱人”。
  他心头涌起一股酸楚,半跪在岑非鱼身前,伸手摸他的脸颊,觉得有些扎手,心道:这才几日?他已生出了一片青胡茬。
  白马有些哽咽,怕被背后站着的檀青发现,只是小声咕哝了一句:“我错了。”
  “你说什么?”岑非鱼醉眼朦胧,像是听不真切,用小指掏掏耳朵,继而扬手推开白马,“你走开!不用你管!”他一双手胡乱挥动,不让白马靠近,扶着梁柱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
  然而,没走几步,岑非鱼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扒住游廊的栏杆,哇地一下吐了起来。
  檀青欲言又止:白马醒来前,二爷不过是坐在外头熬药看炉子罢了,怎一推开门,他却是一副醉酒的模样?吐得那么惊天动地,不过是呕了几口水,白马瞎了?
  白马确实瞎了。他难受至极,光顾着扯衣袖抹眼睛,哪还有心思留意恁多?
  岑非鱼吐完了,两眼一闭倒在地上。
  白马因此止住呜咽。他最爱干净,硬着头皮挽住岑非鱼的大臂,试图把他搀回房里。
  然而,喝醉酒的人身体很沉,白马自己才从昏迷中转醒,浑身使不上劲,刚刚把岑非鱼扶起来,对方一挣扎,他便被推倒在地上。
  岑非鱼压着白马,手上很是不安分,沿着白马的膝弯一路摸到大腿根上,与他脸贴着脸,不住地在他脖间嗅来嗅去。
  白马满脸通红,但不能和醉鬼计较,好容易才再次把岑非鱼扶起来,半拖半抱地弄到床上,让他躺平。
  檀青躬身捡起地上的酒壶,拿在手里掂了两下,发现壶是满的,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他打了个激灵,怕被岑非鱼杀人灭口,把炉火一熄,便蹑手蹑脚地逃走了,心里一直琢磨着:二爷真乃情场高手,这荒郊野外,光是找酒坛子就够不容易了,回头得给他买两壶好酒,讨教两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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