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中)【完结】(43)

2019-05-13  作者|标签:七六二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檀青不知白马的生世悲惨如斯,听到“赛马”一段时,几乎气得冒火。
  周望舒听到老宅闹鬼一说,不禁莞尔,道:“这我倒是很相信,万物皆有灵。三叔和我父亲,俱是爱玩闹的人。”
  岑非鱼闻言虎躯一震,直觉背后凉飕飕的,立即双手交叉,对周望舒比了个“住嘴”的手势。
  凡此种种,一气道来,白马说得唏嘘不易,让众人听得沉默无语。
  周望舒看看岑非鱼,再看看白马,脸上神色颇为复杂。但他把世俗看得很轻,知道岑非鱼与白马是真心相爱,自己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信你,我会让青山楼的人去找那几名证人,但唯有寻回玉符,我们才能停止寻人。事关重大,望你谅解。”
  白马笑道:“如今y-in差阳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二爷早已知情,已经让人去查了,周大侠不必挂心,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身份。”
  周望舒疑惑地望向岑非鱼,问:“你让人查了?我却没有听说。”
  岑非鱼撒谎被当面戳穿,假装抬头望天:“他自己都说了不在意。”
  白马知道岑非鱼不是不愿查实,而是不敢面对现实。但他恼火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禁念叨起来:“马头玉符,楼兰秘宝,那可都是钱!军备没有用,不是可以卖钱吗?齐王赵王能出万两黄金来悬赏,肯定都很有钱,到时候咱们把东西挖出来,分成三份,自个儿留一份,这两个冤大头一人卖他一份,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打完咱们冲出去把他们灭掉,把东西捡回来,接着卖。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岑非鱼瞬间不知自己到底摊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贝,说好的光明常在呢?
  夜深,白马与岑非鱼抱在一起睡得香甜。
  檀青望了一眼仍在打坐的周望舒,鼓起勇气,问:“先生冷么?”见对方不解地望向自己,他挠挠头道,“我觉得挺冷的,先生冷么?”
  周望舒穿得单薄,不可能解衣给檀青,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檀青哆哆嗦嗦地,握住周望舒的双手,道:“先生的手很冷啊。”他说完便假装睡着了,可怜周望舒一整夜都不敢动弹,白日骑马僵着脖子,一副练功练岔气的模样。
  三日过去,一行人终于到达燕子矶,临江南望,即是建邺。
  秋日落日早,他们到达渡口时,船工已经收工。
  正好此日天晴,早秋风景亦是极美,岑非鱼领着众人一路冲到山顶,找到一座巍峨的庙宇歇息。周朝北崇佛,南崇道,越往南去,佛衰道兴,和尚多半都去了北方,故而这庙宇荒废已有多时。
  前些日子赶路走得急,四人一直在吃周望舒的干粮。那东西寡淡无味不说,硬得能把牙崩掉。
  岑非鱼提出抗议,这日说什么都要吃顿好的。于是,他与白马外出狩猎,留檀青与周望舒在庙后空地上砍柴生火。
  周望舒一把玉柄宝剑寒光如流星,三两下就砍了一大堆柴火。然而,连日y-in雨,柴火都是半干不s-hi的,檀青弄得满脸灰尘才勉强完成任务。
  白马跟岑非鱼狩猎归来,肩扛手提,好不丰盛!他们一个爱吃,一个爱做吃的,蹲在篝火旁边就已经走不动了,靠在一起交头接耳,如同研究什么武学秘法般,商量着烤r_ou_时火候和香料的搭配,并把檀青和周望舒两个“碍手碍脚”的人敢去庙里搭地铺。
  周望舒总是独来独往,生活上与真正清修的道士无二,可以说是行无辙迹,幕天席地——连个地铺都不会搭。
  檀青见了却很是开心,忙把周望舒请到一旁坐下,努力地展现自己游牧民族的特长,搭了三个漂亮的干Cao地铺。
  这日正是八月十五,明月当空,长河万里。
  庙宇伫立山巅,站在屋顶,壮丽河山尽收眼底。
  四人吃过晚饭,跑到庙宇的屋顶赏月。
  明月清辉如水一般,流泻在山川大地间。放眼望去,能见林中隐约有清幽篱菊,色作橙黄,与月呼应。仰面朝天,可见群鸟翔集,穿过悬崖峭壁间的缝隙,在云间遨游,留下惊鸿掠影。
  月自西升,往东沉,滚滚长江亦带不走水中月影。
  白马有感而发,取出岑非鱼的尺八吹了一曲,曲毕万物静默。
  “这是个‘心’字。”白马指着尺八对岑非鱼说,他取出一双云上天,指着岑非鱼在上面刻下的两行字,“李青告诉我,这前面的三个字,是‘水中月’,什么意思?是指我并非你心上人,一切不过是水月镜花?”
  岑非鱼握着白马的手,与他一同摩挲着弯刀上的字,低声道:“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他从背后抱着白马,低下头,亲了亲对方的耳朵,“是心上人。”
  清风徐来,枝头雀鸟惊起。
  流云散尽,空中北雁南飞。
  水波急流,两岸猿声长啼。
  中秋团圆夜,天上明月、山中庙宇、地上篝火、屋顶友人,被天公绘成一副空灵绝美的画卷,深刻于回忆中,久不褪色。
  八月十六,一行人登上渡船。
  岑非鱼手中把玩着一颗鹅卵石,用力丢进江心。
  只听噗通一声,石头落入江水中,带起一道水柱般的旋涡。石头便沿着这道水柱,一直沉入江底,再身不由己地慢慢随水东流。
  岑非鱼长啸一声:“建邺,总算是到了!”
  尾注:
  [注]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在张爱玲的书里看到的,到底出自谁,没有考证。


第68章 归居
  孙吴起于富春,拥柴桑天险,扼长江七寸,以长江为屏北拒曹魏。
  及至孙权称帝,吴国占据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天子在秣陵建起一座石头城,作为吴国的坚垒与大门。城池建好以后,孙权移都至此,亲上前线与曹cao对峙,改秣陵县为建业城,期望于此建立功业。
  然而,建业易,守业难。
  梁周代曹后,分兵六路南下伐吴,第一支大军冲入建业城中,孙皓便已知无力回天,素车白马,出城自请其罪。
  此后,周武帝以秦淮河为界,将建业城划分为两县,河以南为秣陵县,河以北为建邺县。“邺”者,邺城也,是梁氏一族发家的地方,改“业”为“邺”,是期望梁周基业稳固。
  朝代更迭,江山易主,建邺不负其名,至惠帝时已成为淮扬二州最为重要的水运枢纽。城中商贾云集,每日往来船只如云,比洛京更为繁华,富得能流出油水来。
  “这就是江南!”s-hi润的江风拂面而来,白马感慨万千。
  檀青则时刻不忘把周望舒挂在嘴上,道:“先生的故乡真繁华!”
  周望舒不知道檀青是在讨好自己,反而纠正他:“我父是义兴阳羡人,阳羡在建邺东南三百里,太湖边上。”
  岑非鱼发出一阵怪笑:“都八月了,这地方还他娘的这般闷热。”
  周望舒听了岑非鱼的笑声,忽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了半天,补上一句:“我少时与乔姐隐居建邺,说是故乡也不错。”他说罢,见岑非鱼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便准备再多说几句,以期缓解尴尬,“父亲过世后不久,乔姐便把我送到峨眉习武。这些年四处漂泊,对什么地方都不曾有过留恋。”
  檀青摸摸后脑勺,话都没法接了。
  建邺城门外,官兵正仔细地盘查户籍。
  出入城的百姓们自觉排好队,依次前行,比起洛京更为有序。
  除此而外,白马还注意到,此地军民关系极融洽。官府搭了凉棚,供应凉茶,并为老人设了专门通道。方才,一老者因受不住暑气而晕倒,官兵很快便跑上前去,把他背到凉棚中,倒一碗解暑茶喂他喝下。
  从前,他一直以为,洛京是中原最为繁华的地方,向北则荒凉野蛮,向南则萧条落后,未料这小小建邺城,看起来却丝毫不输洛京。
  白马不禁对淮南王生出些许好奇。
  他自从遇到过楚王以后,便留心打探了一些淮南王的消息,知道梁允是个不得势的皇子。他的母家没什么势力,他本人更是比同母兄弟楚王梁玮小四岁,又不像梁玮那般英武强健,自幼体弱,无法习武,几乎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建邺几经战火,且有江东旧族盘踞,是个难治理的地方,此前一直不甚繁华。故而,皇子们都看不上眼,最终被纳入了梁允的封地。
  梁允虽体弱,但人很聪明,他把心思全都放在读书上,以自己的贤明和仁善,博得了江南大儒们的支持。再加上他被遣往封地时尚年幼,很早便独自生活,为人处世方面很是成熟,与江东旧族关系处得极好。解决了诸多历史遗留问题以后,他更大着胆子尝试了税制改革,大力招徕四方商贾,令建邺愈来愈繁华。
  白马觉得梁允着实不错:“淮南王治下有方,定是个贤王。”
  “你可别小看他,一肚子坏水。”岑非鱼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他本该驻守九江,却将治所迁至建邺,你可知为何?”
  白马不知岑非鱼与淮南王有什么过节,只道:“建邺北邻长江,中有秦淮,四通八达,是个好地方。”
  岑非鱼摇头:“他想得长远着,拼了命都要从梁炅的狗嘴保住这块风水宝地。”
  周望舒无奈道:“二哥!你对四弟总有偏见。”
  “谁的四弟?”岑非鱼说罢,拉着白马率先通上前接受。
  官兵接过两人的户籍牌,看看岑非鱼,再看看白马,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然而岑非鱼笑着与对方说了两句,那官兵便一脸“我懂的”的神情,将两人放了进去。
  到了这时候,檀青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户籍牌,如何能通过盘查?先前在洛京,青山楼还算有些势力,但一转眼来到千里以外,周望舒能瞒过守城的官兵么?檀青不确定,他紧张地望向周望舒,低声道:“先生,我没有……”
  周望舒却不见半点惊慌。他从怀中取出两块户籍牌,递给官兵。官兵看看他,再看看檀青,笑了笑便把东西退了回来,并把他们请进城去。
  檀青紧张得流下冷汗来,问:“先生做了假的户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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