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中)【完结】(32)

2019-05-13  作者|标签:七六二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主薄杨茂实在等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劝说谢瑛:“太傅!您既无反心,何须畏惧?只怕此时此刻,圣上已经落入j-ian人掌控中。咱们现在若带兵杀入宫中,不是谋反,而是勤王啊!您不可再瞻前顾后了!”
  谢瑛原本瘫坐在地,在杨茂的搀扶下,才艰难地爬起来。他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颓然地坐在书桌后面,面色灰白,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诸位,可有办法解如今的困局?”
  杨茂等的,就是他这一句,立即献策:“今夜之事,定是内宫中有j-ian佞小人作祟,他们依仗的不外乎就是宫中那五百名禁军。”
  谢瑛自嘲似的笑着,说:“楚王已经夺了兵权。”
  杨茂一跺脚,道:“禁军的将领,哪一个没有拿过太傅的赏钱?他们都是咱们的人啊!那楚王不过是个r-u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上任不到一月,哪里能够服众?”
  杨茂说得句句在理,只可惜,他跟着谢瑛染上了自大的毛病,远远低估了楚王治军的能力。
  谢瑛双眸一亮,问:“如何行事?”
  杨茂有急智,迅速说出了一连串对敌之策:“其一,向西火烧云龙门以示威,逼他们交出构陷太傅的j-ian人。其二,向东开万春门,联系吴见安,引东宫及外营禁军前来增援。其三,太傅带兵直入东宫,拥翼皇太子,进入洛阳宫中。届时殿内震惧,必将j-ian人斩而送之,太傅及我等均可免难。”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大厅里,顿时落针可闻。杨茂的话,说来好听,可只要一细想——这不就是谋反作乱?
  谢瑛倒吸一口凉气,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圣上天x_ing忠厚仁讷,更是一直对我信赖有加,他只是一时受人蒙蔽,我怎能私自调兵遣将?更莫说以太子为质要挟于他,此事谢云华做不出。”
  正当此时,又有护卫前来通报:“禀太傅!吴见安、吴允都已被楚王拿下,他已完全掌握了禁军统帅之权,外营禁军皆愿受其调遣,现已跟从东安公、济北公及高密王世子,从北、西、南三面围住洛阳宫,更包围了此处。”
  谢瑛手中的毛笔“啪”地一下落在地上,问:“你说什么?他们从我这里拿了多少好处!怎会不到一月就变了阵营,听那楚王调遣?”
  那护卫未来得及回答,又有另一名护卫跑来通报:“禀太傅!武士们探查到,禁军将领带队在宫城外待命,堵住了宫城的各个出入要塞,现已全城戒严!咱们根本不能出宫城往南大营求援了!”
  杨茂大喊:“天子受小人谗言蒙蔽,此诚我大周危急存亡之际!吴见安虽已被俘,可太傅府上仍有两百大戟武士!谢太傅,不可再拖!我等随您拥翼太子入宫清君侧,名正言顺!太傅不可再犹豫,当断不断啊!
  谢瑛漠然不语。
  杨茂心急火燎,大喊:“太傅——!”
  “断?”谢瑛惨然一笑,摇摇晃晃地走到厅前,望向远方高耸的云龙门,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喊着,“云龙门乃是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奈何——烧之![注]”
  此言一出,杨茂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向谢瑛,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当年惠帝初即位,西南发生饥荒,百姓饿死者数以万计。消息传到惠帝耳中,他冥思苦想数日,终得一计问于谢瑛,曰“何不食r_ou_糜?”
  帝王不知民间疾苦,杨茂心中尚未觉得多么荒唐可笑,可谢瑛明知此时乃是兔死狗烹的时候,皇帝默许了他人取他项上人头的行动,任凭他人诬陷自己谋反,谢瑛却想着前朝皇帝修葺大门不易?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向来树倒猢狲散,杨茂可不愿陪谢瑛共沉沦。
  他走到议事厅门外来回踱步,眺望云龙门的方向,过不一会儿,忽然跑回厅中,面色沉凝,对其中官僚、谋士们说道:“诸位!眼下宫中局势尚未明朗,天子安危未可知,咱们先代太傅前往云龙门打探一番。若真有j-ian人作乱,我等说什么也须为天子护驾啊!”
  这帮当官的,都是心思通透的人,自然知道谢瑛已疯,杨茂也要弃他而去。他们实在感谢杨茂,竟想出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让他们光明正大地离开谢府,并与他划清界限。
  众人向谢瑛请示,谢瑛呆若木j-i,点了点头,道:“去罢,去罢,护卫天子,乃是臣子的本分,去罢!”
  众人自门厅鱼贯而出,至于小院内,开始撒足狂奔。
  ※
  云龙门东,东安公梁顒袒胸露怀,半躺于马车上,身旁坐着两个美人,手持宫扇为他扇风捶腿。
  梁顒半梦半醒间,从鼻中发出微微的轻哼,懒洋洋地问:“谁是你们这儿领头的啊?问问他,还要在此傻等多久。”
  武士跑上城楼,尚未开口,却听一阵马蹄爆响声。
  冯飒策马奔来,一眨眼便已穿过云龙门东,差点撞翻了东安公的马车。
  “吁——!”冯飒勒马,转头对孟殊时大喊,“孟家小子!谢瑛不愿束手就擒,其府中仍有两百持戟武士,传讯至东掖、万春二门,一同领兵杀入谢府!”
  董晗道:“东安公,孟大人,谢贼狡诈j-ian猾,已召集群僚数十人入府商议对策。我立即回宫禀报,只怕迟则生变,你们须快刀斩乱麻!”
  两人匆匆而来,匆匆离去,留下孟殊时与东安公面面相觑。
  孟殊时恭恭敬敬地询问梁顒:“请东安公示下。”
  梁顒并未从马车上走下来,懒洋洋地说:“你曾带兵打过仗?”他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本公千金之躯,又从未上过战场,怎能如此冒险?上阵杀敌,是你们这些下等人的事情。
  孟殊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答:“我与李峯俱是幽州军出身,幽州近乌桓,战事颇多,我两个打过大小战役近百。”
  “好!”梁顒爬下马车,吩咐侍卫将李峯传来,下令,“云龙门是谢瑛入宫的必由之路,本公必须在此镇守。你两个既是行伍出身,想来对付谢府中的私兵是绰绰有余。”他仿佛对自己的机智极为满意,一面说、一面点头,“本公令你们为先行军,带五百禁军杀入谢府,我带三百禁军屯驻此门,为你们殿后!”
  孟殊时与李峯相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读出滑稽可笑的神情,高声应道:“仅遵东安公之命!”
  东安公号令一出,骑手便带着令牌,沿宫墙急速狂奔传递消息。
  楚王给出回应,准许东安公等人便宜行事,号角声声,是即刻出兵的讯号。
  武士们从后勤处领取弓箭,绑好长刀,整肃队伍。随着将领们一声令下,黑压压的禁军如暗涌,分三个方向朝谢府奔流。
  李峯看了孟殊时一眼:你说得没错,咱们的时候到了!
  ※
  谢府中,群僚作鸟兽散。不想,刚刚走到府门前,却听得外头号角声响彻云霄,喊杀声震天!
  眼看着大门已不能再走,杨茂最为机智,第一个爬上墙头,欲趁乱出逃。
  孟殊时久在京中不曾参战,此时跨马狂奔,难免血脉喷张。他与谢瑛府邸隔着老远时,已经搭箭上弦,继而弯弓如满月,瞄准谢瑛府邸的墙头。
  模样威风凛凛,唯独缺了一截小指。
  但这点残缺并不能影响孟殊时的好箭法。一支铁箭自两百步外凌空破风,穿过狂奔的武士、躲过嘶鸣的战马,直直扎入杨茂的右眼,再从他的后脑s_h_è 出,另其瞬间毙命。
  “真厉害!”
  白马看见孟殊时这漂亮的一箭,不禁拍手叫好。他头一次作为武士上阵杀敌,一闻到血腥味,便心如擂鼓,总算是被孟殊时的好箭法转移了注意力,稍稍定下心来。
  岑非鱼从背后搂住白马,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道:“说什么鬼话?教你看看什么才叫厉害!”他说着,双手分别掌着白马的左右手,一气搭上三支铁箭,“我要s_h_è 了!”
  “你……你住手!”白马惊恐地大喊一声。他不是不会s_h_è 箭,可他从来没有向把箭s_h_è 向过活人!更何况他真切地知道,这一府的大戟武士,根本不是谋逆的叛军。
  “这都能等?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岑非鱼不听白马废话,张弓瞄准墙头,放弦s_h_è 箭,三箭齐发入飞星,瞬间s_h_è 穿了三个人的脑袋。他为自己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说s_h_è 就s_h_è !”
  那三人挨得极近,隔着两百步的距离,白马甚至能看见脑浆与血花从他们眉心间的血洞里喷涌而出!他一把推开岑非鱼,质问:“你怎知他们不是无辜的人?”
  岑非鱼歪着脖子笑了笑,道:“战场上没有无辜的人。”他说着,一巴掌拍在白马肩头,“是男人便拿起你手中箭,将锋刃对准前方,一路杀过去!”
  白马几乎被岑非鱼吼得耳膜充血,见他一脸杀气,模样凶狠全不似平常,肩头更被对方粗糙的大手紧紧抓着,仿佛传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唤醒了白马心中的兽x_ing,令他血脉喷张。
  白马搭箭上弦,同样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箭,但并不全部搭在弦上。
  月光照耀下,他一对绿眸闪着妖冶的微光。
  白马迅速s_h_è 出三箭,三箭连发,一支箭追着另一支箭的尾部,同时刺入了最远处墙头上一名正在翻墙的武士的心脏——并把他钉在了墙头的一杆“谢”字大旗上。
  大旗承受不住三支铁箭的威力,“剥”地一声,拦腰折断。
  众人见状大受鼓舞,纷纷叫好。
  白马仰头,朝岑非鱼挑眉一笑,问:“我不比你差吧?”
  这一招,是赵桢惯用的快箭s_h_è 法!
  许多年前,岑非鱼还叫曹三爵的时候,也曾在战场上这样向大哥炫技,然后遭到了无情的打击。就像今夜一样,一模一样,大哥甚至也是这样问他“我不比你差吧?”
  “你还……真会这招……你、你、你……”岑非鱼惊掉了下巴,嘴里能塞下一个鸭蛋。他好容易才回过神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无理取闹,伸手指向白马,“你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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