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中)【完结】(22)

2019-05-13  作者|标签:七六二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周望舒被岑非鱼的话刺痛了,他仿佛突然被人在胸口劈下一掌,呼吸都有些困难,瞬间松开手上的长鞭,声音颤抖,道:“我他妈藏头露尾、y-in谋算计数十年,到头来在你眼里反倒成了y-in毒妇人?我为得难道是我自己?”
  他双目通红,冲岑非鱼吼道:“鲁莽匹夫,你滚!”
  岑非鱼正用力扯着辔头,不想周望舒猛然松手,他向后一仰,险些跌下马来。
  这时,周望舒已经转身朝房里走去。
  岑非鱼愤愤地朝他大吼:“赵王只出了两千两,有人出了另外两千两,你明知除了赵王以外还有人暗中加价,可你他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暗害大哥的儿子?你可以骂我打我,甚至用药迷晕我,但你不能骗我!”
  他到底还是把心底的不满说了出来。岑非鱼在生周望舒的气,不是气他y-in谋算计,而是气他为了留住自己,故意隐瞒了这样重要的消息。岑非鱼一想到赵桢的骨血可能受到伤害,整个人都无法思考,如同疯了一般,只想奔至江南。
  “我瞒着你,还不是因为怕你冲动,你个……”周望舒欲言又止,他口才不如岑非鱼,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晓得要如何陈说。他知道自己劝不住对方,只能摆摆手,“算了,你爱去什么地方便去吧。我不曾与你共患难,你亦无法真正地信任我。你总说我冷心冷情,但在我看来,真正冷血的人是你,除了早已离世的大哥,你心中根本就装不下任何人。”
  周望舒说罢,拔剑出鞘,剑指岑非鱼。
  但见一道剑气破空而来,周望舒隔着岑非鱼,刺中了他身后的一颗楸树!树干当即发出一声爆响。
  高大的楸树竟被周望舒以一道剑气拦腰斩断!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枝头干瘪的枯叶早已不堪重负,此时树枝狂颤不止,树叶便如瀑布般洒落下来,簌簌、簌簌地响个不停。
  岑非鱼胯下的马驹受了惊,提起前足一阵嘶叫。
  “岑非鱼!”周望舒站在原地不动,恨恨地望着岑非鱼,“大哥已经成了你的心魔,他让你变成一具被悔恨腐蚀心智的行尸走r_ou_。”
  只听“咔”的一声,高大的楸树拦腰断开,朝两人倒下来。
  周望舒一动不动,只要岑非鱼躲开不管,巨大的断木便会砸到他身上。可他就是不动,定定地望着岑非鱼琥珀般的双眸。
  院墙外,李青发现了白马扔在地上的双刀,拿起来一看,见上面竟还刻了两行字。那是岑非鱼的字迹,他觉得稀奇得不得了,感叹道:“看来二爷对你可是真心的啊,这么酸,啧啧。水中月……”
  “劳烦你让让!”白马推开李青,跑入后院。他听着岑、周两人争吵,简直心急如焚,心道,我身在青山楼,江南那边怎可能找到人?纵使我不在青山楼,岑非鱼难道就看不出这是个圈套?他这疯癫混账,为何非要一意孤行?
  白马一不留神,被地上的藤蔓绊倒在地,摔得满脸黑泥。
  等他再次爬起,只见漫天落叶如瀑,一棵楸树被拦腰砍断,巨大的树干正朝着岑非鱼与周望舒所在处倒下去。然而,岑、周二人都定原地与对方相对而视,似乎正在以眼神角力。
  最终,还是岑非鱼忍不住动了起来。
  他大喝一声,以肩膀扛下数尺长的断木,继而肩头发力,将断木向后一顶。断木滚落在地,扬起数尺高的尘土。
  岑非鱼催马奔出后院,道了一声:“曹某来去,但从本心。”
  “岑非鱼!岑非鱼!”
  白马追着岑非鱼一路狂奔,但岑非鱼正在气头上,马鞭一扬便将他甩出数十尺远。他实在喘不过气来了,不得不停在原地歇息,大喊了一声:“曹三爵!”
  朱红色的人影抖了抖,胯下白驹咴咴叫着,在地上抓出一道深长的印迹,泥土溅起四散,在岑非鱼右颊上擦出一道污迹。
  四周扬尘满布,岑非鱼勒马回眸,深深地看了白马一眼,迟疑片刻后,再次扬鞭奋蹄。
  待白马喘匀气,岑非鱼已没了踪影。他回头望了一眼,见周望舒孤零零地站在一堆落叶里,可白马不敢去找他,因为自己曾欺骗过他,觉得他很难再信自己。
  白马推开后门两旁的守卫,穿过人潮拥挤的西市街道,朝着岑非鱼的离去的方向追了一路。
  “让开!让——!”
  岑非鱼一人独骑,如电芒闪过街市,停在城门前排队等候盘查。过不多时,他似有所感,回首望去,发现白马竟一路追了过来。
  他不敢再等,扬手朝着守城的官兵出示了一面老旧的牙牌。
  官兵拉开屏障,示意让他先行,他便目不斜视,催马上前,瞬间穿出门洞,只留下身后飞扬的尘土。
  ※
  “岑非鱼!”
  白马扯着嗓子喊了最后一声,岑非鱼的身影已消失在城门洞里。他还想追出去,却被官兵拦在西名门的城楼前盘查身份。
  他望着岑非鱼留下的土灰,眼眶发热,甚至连盘问的话也不大听得清,直到被官兵一巴掌抽翻在地上才回过神来。
  一名官兵神情凶狠,骂道:“怪模怪样,神色慌张,该不会是哪家的逃奴吧?拿你的户籍牌来!”
  排队出城的人很多,官兵慵懒散漫,查验得十分缓慢。老百姓们无所事事地等着,见到此处有热闹可看,纷纷望了过来。
  白马脸上火辣辣的疼:“我不是奴隶。”
  官兵哪里肯信?直嚷嚷着让他把户籍派拿出来。
  白马伸手到衣襟里摸了两下,心里咯噔一跳——昨日天气热,他穿的太薄,没处放东西,户籍牌便让岑非鱼帮忙拿着了。他尴尬地笑了笑,道:“官爷,实在对不住,我的户籍牌被刚刚出城那人给拿走了。”
  正在此时,青山楼的两名后院守卫终于追了上来。
  这两人负责守卫后门,严防妓子私自出逃,须昼夜不停地守在后门处,故而轮流值守,守一日、歇一日。他们前一日歇息,今天才来换班,不知道白马已经赎了身,以为他是偷跑出来的。
  一名守卫跑上前来,一把拽住白马的头发,拉着他给官兵赔不是。围观的人或笑或骂,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皮肤雪白,几月前游街见过,是青山楼的倡优。”
  “羯奴,白雪奴!看那那模样,生得就不像人。”
  “白雪奴也算是人?我可不愿尝试,没那个胃口,哈哈。”
  官兵下手重,白马被抽了一耳光,耳朵里嗡嗡蜂鸣。然而,这些闲言碎语太过刺耳,他实在没法装作听不见。
  官兵不肯罢休,似乎是想从他手里捞些油水。
  两个守卫都是老江湖,主动拿钱出来,想要息事宁人。许是他们拿出来的钱太少,官兵看不上眼,便说要将白马带到官府治罪。
  拉着白马的那名守卫一听便心急了,扬手对着白马作势要打。
  白马心里怒气正盛,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突然发狠,竟一把将人甩飞至街边,砸在一处累得很高的柴堆上。
  干柴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
  两名守城的禁军提起长戟,大步朝白马走去,骂道:“找死!”
  白马三两下对付了青山楼的守卫,却没有逃跑。
  他自知无处可逃,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等待。他心中有一股怒火,憋得太久了,索x_ing在今日发泄一通,管他是生是死,反正早已无人在意自己。
  他恨匈奴人,恨他们不事劳作、烧杀劫掠,践踏了自己的部族,令幼弱的他颠沛流离、为人鱼r_ou_。活该匈奴人在玉门关外盘桓了数百年,依旧只能凭着野蛮暴力,偏居于塞外Cao原。
  他恨中原人,恨他们妄称天命、道貌岸然,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假装敞开胸怀迎接八方来朝,实则口蜜腹剑,行着奴役他人的禽兽暴行。难怪改朝换代、日月更迭,每个朝代总有远人不服,每个王室总会祸起萧墙,每个帝国都逃不过分崩离析的结局!
  他恨围绕在自己周围的那些沉默的看客,他恨那些仗势欺人的窝囊废、官老爷,他恨所有人,甚至于恨他自己。
  白马咬紧牙关,捡起两根木柴,准备以刚刚学会的惊鸿刀法,迎战向他冲来的持戟官兵。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直如蚍蜉撼树般荒唐可笑。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白马仅以两根干柴交错格挡,便硬生生地架住了官兵手中数尺长的大戟。他运起内劲,变换刀势,让两根干柴从上方卡住长戟,再朝斜下一压。
  那名官兵的长戟脱手而出,手腕发出“咔咔”两声脆响,被白马两招打得丢了武器、手腕脱臼。
  围在后头的官兵们怒不可遏,相视一眼,成群奔上前来,喊道:“竟敢公然对抗官差盘问,出手伤人罪加一等。兄弟们上前拿人!”
  白马被官兵举着长戟围在中央,奈何他不会轻功,只能拼着运气和胆识试上一试。
  他反手握住一根干柴,作起手式,威吓官兵,实则偷偷将食中二指探入发间,拈起一根钢针,准备使出孟殊时教他保命的那招飞鸿踏雪。钢针只要扎进一名官兵的眼睛,便可让对方无力再战,自己即可找到突破口,冲出重围。
  然而,当他抬起手,却突然迟疑了。他心道,此暗器手法独特,定有人知晓是幽州武学,我与孟殊时走得很近,说不得会连累他。他真心待我,纵然曾行不仁,我亦不可对他不义。
  白马正迟疑间,只见一道寒芒晃过眼前。一名官兵突然动手,挥舞着长戟刺向他的面门。
  铮——!
  白马正不知该往何处闪避,便见一柄长剑从旁挥出,替他挡了一下。
  出剑的是个男人,骑一匹枣红色汗血马。他脚尖轻点马镫,自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便已拔剑,看似随手一挥,剑上却带着千钧力道,轻而易举地以此一击推开了大戟。
  男人落在白马面前,起身持剑侧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兄弟一人大战八名官兵,还挺带种!”
  被缴了械的官兵既惊又怒,厉声责问:“何人如此大胆?青天白日,持剑行凶,你简直是目无王法!”
  白马偷偷打量面前的男人。此人面若银盘,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长约莫八尺,比白马高了半个头,他大咧咧地把剑扛在肩头,即使被围在数名持戟官兵中间,仍旧丝毫不露惊慌——他当然无须惊慌,因为他就是大周朝眼下最为得势藩王,楚王梁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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