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下)【完结】(62)

2019-05-13  作者|标签:七六二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此时,岑非鱼的尸体,已经被人摆在孟殊时的营帐外。
  齐王知道孟殊时不好对付,考虑到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便不与他计较许多,再借豫章王之手传来命令,要求孟殊时带队擒住白马,生死勿论。
  孟殊时害怕别人带兵同白马交战,会痛下杀手、斩尽杀绝,可皇命难为,他实在想不出两全的办法,不得已自请“将功赎罪”,带着三万兵马向东行进。
  从前,孟殊时对白马一见倾心,纵使得知白马就是赵桢遗孤,并且曾经欺骗甚至利用自己以后,对他的感情不仅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将对赵桢的愧疚,以及对自己从前所为的悔恨,通通转移到白马身上,对他的感情更加复杂深切。
  孟殊时不想伤害白马,故而想出一个迂回计策,再三确认在邢台战场上找到的,确实是岑非鱼的尸体,就将那尸体一路带到乐平。
  此日,孟殊时命人将岑非鱼的尸体抛在乐平西门外,再下令让弓箭手将这尸体团团围住,自己则站在城下喊话,要白马出城投降。
  春日 y- ín 雨霏霏,天地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素纱所笼罩,万物都朦朦胧胧的,仿佛梦境。
  孟殊时伫立沙场上,眉头紧蹙,眉间有一道深刻的悬针纹。
  他望着城门,并不确定,以白马那般冷静睿智,会不会明知这是陷阱,而不管不顾地冲出来。他盼着白马到来,因为想要保他x_ing命;他害怕白马到来,因为不愿看到他对岑非鱼的深情。
  乐平城中,军营里一片死寂。
  陆简抱住全副武装的白马,“这分明就是陷阱,你不能去!”
  白马歇斯底里地大喊:“那是岑非鱼!”
  “那只是岑非鱼的尸体!他已经死了,人死成灰,就什么都不是了。”陆简从不知道,白马会有这样的巨力,他紧咬牙关,抱着白马死不松手,“赵灵,你他娘的清醒些!你忘记岑非鱼临行前对你的嘱托了?你难道要他死不瞑目?”
  白马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空洞得如同死尸。他突然放弃挣扎,用一双冰冷的手抓握住陆简的手,试图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拨开,道:“我真的疯了,我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只想和他死在一起。”
  陆简按住白马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质问他:“你看着我,扪心自问:如今我军只有你一个主将,你不顾自身安危,难道也不顾兄弟们的生死?”
  白马失笑摇头,颓丧地说到:“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将军,你们跟错了人。现在都听我的,全军解散,各奔东西;往后都不要打仗了,纵使仍要参军,也要擦亮眼睛,别再跟着像我一样的废物。”
  白马说罢,猛然发力,一下挣开陆简的桎梏,提枪翻身上马,但凡遇到有人出来阻拦,便一枪将人挑飞。他如同一颗流星,径直冲出城门,闯入孟殊时的包围。
  乐平西门外,两军对峙。
  孟殊时麾下,黑甲弓箭手浩如汪洋,手中锋镝闪着寒光。
  城门前,弓箭手严密的包围圈中,一具穿着大红喜袍、戴着金盔金甲的腐尸,脸面朝下,静静地躺着。
  白马甩开马缰、抛下银枪,一个踉跄跪倒在那尸体旁边。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试了许多次,始终不敢将身前的尸体翻过来。
  孟殊时举起手,示意兵士放下弓箭,策马行至白马面前,道:“赵灵,大势已去,莫再抵抗。只要你全军投降,我保证不动你的人。”
  “滚开!”白马闻言头也不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前的尸体,借着这股怒气,一把将那尸体翻了过来。
  然而,那尸体多处被刀剑划伤,浑身都c-h-a着利箭,毫无遮掩地摆放了大半个月后,身上已生出蛆虫,面目肿胀溃烂,根本看不出原本是个什么模样。
  “孟殊时,你又使诈!”白马松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我要感谢你。上回你用假尸体骗过赵王,助我父逃出生天,我感激你。这回你故技重施,虽是为了将我诱入陷阱,但我仍旧感激你。因为,此人不是岑非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孟殊时觉得白马已然丧失理智,沉声道:“他就是岑非鱼。”
  白马瞬间暴怒,大吼:“他不是!”
  周围的弓箭手见状,纷纷搭箭上弦。
  孟殊时喝止手下的动作,跳下马来,全无防备地走到白马身边,躬身下去,扯起尸体上的金甲,问:“这是什么?”
  白马冷笑:“一件寻常盔甲。”
  孟殊时扯掉一块肩甲,问:“这又是什么?”
  白马:“一件寻常喜服。”
  孟殊时长长地叹了口气,拔掉尸体前胸上c-h-a着的断箭,再问:“你觉得,这副锁甲仍是寻常之物?”
  白马双瞳骤然收缩,面上故作镇定,但声音却带上了哭腔,道:“这就只是一副稍好些的薄甲,但凡有些能耐的将领,总能从奇人异士手中求得贴身锁甲。你知道我不好骗,自然要把戏做足。可你不知我与岑非鱼心意相通,我是不会认错他的。”
  孟殊时抽出腰间短刀,一刀砍在尸体胸前,刀刃却被尸体穿着的薄甲挡了下来,他盯着白马,道:“金丝软猬甲,天下仅此一件,岑非鱼在石头城举办英雄宴,从十二连环坞的人手中赢得此甲。”
  白马:“那软猬甲一直穿在我身上。”
  孟殊时:“你不用骗我。先前两军对峙,我曾趁夜潜入你营中,想吃亲自与你详谈,正好撞见你将岑非鱼灌醉,脱下自己的软猬甲给他穿上。”
  白马眼中惊慌一闪而逝,道:“你若真能潜行至我帐前,为何不现身找我?”
  孟殊时哽了一下,苦笑道:“看见你为他穿甲的模样,我就知道,我没办法劝降你们。”
  金丝软猬甲,邢一善师门众人亲手所制,天下只此一件,被岑非鱼赢来送给白马,又被白马偷偷换给岑非鱼。
  白马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摩挲着尸体贴身穿戴的锁甲,无法不承认,它确实是自己亲手给岑非鱼穿上的那件。
  可是,岑非鱼是什么人?他那样狂傲,那样光明磊落,倘若尚在人世,绝不会如此贪生怕死,用别人的尸体代替自己。可若他真的被逼上了绝路,只能出此下策,利用死者欺骗敌军,却断不会迟迟不露面,连白马都要诓骗。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确认面前的尸体就是岑非鱼,白马没有如旁人预料的那样发疯崩溃。他除了喃喃自语而外,表现得无比地冷静,因为,他的心忽然被掏空了。
  白马越想越害怕,觉得自己独活世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不敢再想象,往后没有岑非鱼陪伴的日子,会多么难熬,便缓缓伸手,摸到自己后腰上的弯刀,拔刀出鞘,准备抹了自己的脖子。
  “你干什么?”孟殊时果断出刀,重重拍开白马的手,“岑非鱼确是死了,可你还活着!”
  白马无声流泪,他心中沉痛异常,引得气血逆行,嘴角流出鲜血,又哭又笑,道:“岑非鱼死了,就是我死了。孟大人,你此行前来,不就是要杀了我吗?请你看在我俩相识一场的情分上,让我自己动手。你只管带着我们的尸体回京领赏,我预祝你加官进爵,只求你帮我完成一个遗愿。”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绝不会让你死,我、我……”孟殊时呼吸急促,显然是真心着急。可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此刻站在两军阵前,在自己的手下杀了岑非鱼,自己又带兵围困住白马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故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马摇头,“多说无益。”
  孟殊时并不死心,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到:“白马,岑非鱼死了,恩怨情仇俱成过往。你放下兵刃,向朝廷投降,我会拼尽全力保住你的x_ing命。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不介意,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我会比岑非鱼对你还要好,好上千倍万倍。我不求你同我在一起,只求你让我照顾你。”
  白马仰头大笑,突然抽刀砍向孟殊时,道:“孟大人,你的情意,赵灵无福消受。我不要你照顾我,我只求你将我和他葬在一起!”
  孟殊时不断躲闪,知道白马并不是要取自己x_ing命,只是想引来弓箭手向他放箭。
  果不其然,周遭的弓箭手见状,纷纷搭箭上弦,迅速瞄准白马,接连s_h_è 出数十箭。
  情势危机,孟殊时顾不得其他,硬生生挨下白马迎面砍来的一刀,拼命将他护在怀里,用r_ou_身为他挡去两箭。
  铁箭锋利,瞬间扎穿了孟殊时的大臂,令他血流不止。可孟殊时自始至终,都没有吭过一声。
  “将军,后方遭到敌袭!”
  孟殊时的副将狂奔而来,向他报信,道:“南面忽然杀来一支奇兵!那军队没有将旗,为首的不知是何人,但前锋中领兵的,俱是江湖高手。他们冲锋陷阵、锐不可当,已斩杀我方两员大将。”
  “你在引开我的注意?”原本,孟殊时并没料想到白马会主动投入圈套,但他本就从未提防白马,再看他如此悲痛,就更不设戒心,不想白马竟能从南面请来援军。
  白马笑道:“可不是嘛!孟将军,快快下手杀了我吧。”
  孟殊时摇头,不过片刻,他心下已有猜测,推断这支奇兵多半是淮南王的部下。他不理会白马,转身放眼南望,果然见到远处烟尘滚滚,粗略估计对方有数万兵马,下令道:“那些应当是楚王的人马。那梁玮心思深沉,甘受齐王倾轧,韬光养晦十数载,手中兵力不知有多少,定然来者不善。这边的主将已被我们擒住,残兵败将不成气候,严涛,你率兵进攻乐平城,我带人去南面会会他们。”
  孟殊时说罢,令打马向南,带着半数兵力前往应战。
  那副将严涛得了命令,刚刚准备制服白马,忽然被暗处s_h_è 来的一支冷箭扎穿右眼。他立马抽刀出鞘,可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条精钢锁链勒断了脖子。
  陆简早已率兵埋伏起来,只等这个机会,他单枪匹马制服敌军副将,策马上前,将白马从地上提起,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吼道:“赵灵,你现在还不能死!快他娘的给老子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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