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下)【完结】(30)

2019-05-13  作者|标签:七六二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赵王气得发笑,道:“好、好、好!本王明白了,你们是蓄谋已久,不害死本王不得罢休!对,本王为了捉拿你这兴风作浪的罪臣之后,确实曾追加赏金,却还是没能捉住你,才让你有机会构陷我!但本王相信,陛下自会明断是非,还我公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王心虚了。而赵王追加悬赏,向赵灵索命的行为,无疑更证实了他想要灭口。
  “赵灵的身世虽属实,但仅凭这一张青纸,却远不能证明甚么。朕乏了,明日再议,退朝吧。”惠帝头痛难耐,说完话便起身离开。
  赵王尴尬无比,大袖一甩,率先离开。许是心虚,他走到大殿门口时竟忘了迈步,被门槛绊倒在地,模样狼狈至极。
  大臣们在殿上面面相觑,唯有岑非鱼指着赵王远去的背影哈哈大笑,白马见状,亦忍俊不禁。


第96章 正道
  百官退朝,洛阳宫复归安宁祥和。
  惠帝回到寝宫,正遇上在殿前教训奴才。他心烦意乱,本不想管束,然随意一瞥,见那被教训的小侍女竟仅穿着单薄里衣,跪在业已结冰的荷花池中,不禁皱眉,道:“皇后若心里有气,杀了她给个痛快。没这样糟践人的。”
  “陛下今日回来得晚,可是遇上了什么事?”萧后一笑,让人将那侍女拖下去乱棍打死,收起凌厉神色,跟在惠帝身后走入寝宫,一面询问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事。
  惠帝知道萧后耳目众多,断无可能不知赵灵之事。只不过,此刻他脑中一片混乱,索x_ing借着向萧后讲述今日所遇,将事情再捋一遍。他将事情说完以后,总算理出了头绪,知道赵灵所言多半不假,因此对赵王深感失望,心里很是难过,摇头叹道:“外公谋反被诛,齐王私劫漕粮,眼下赵王又被人推上风口浪尖。朕坐不稳这个江山。”
  萧后漫不经心地劝道:“陛下说什么丧气话?世间千错万错,从来都不是天子的错。谢瑛、齐王,说好听了是皇亲国戚,其实不过是沾了陛下的光,才有如此权威。臣子手中的权力,俱是天子的恩赐,您若觉得他们令您烦心,将权力收回就是,不该怪罪自己。”
  董晗暗暗瞥了萧后一眼,目光中藏着提防,萧穆淑此话说得未免太过了。
  惠帝毫无所觉,但并未被萧后带跑。他只是一味自责,道:“朝臣离心离德,就是朕的无能。”
  董晗劝道:“非是圣上无能,而是乱臣贼子太过j-ian诈狡猾。”
  萧淑穆对惠帝的失落并不上心,兀自伏案写字,问:“陛下可曾想过,赵王为何要尽诛并州军?”
  惠帝闻言皱眉,他还没能接受赵王当真有罪的事实,自欺欺人般地说:“皇后这样讲,只怕有失偏颇。”
  萧后笑道:“陛下不信,一是不信赵灵的身份,二是没有有力的证据,三是找不到赵王行此事的理由。”
  惠帝追问:“这三件事,难道皇后都能证实?”
  萧淑穆不答,而是话锋忽转,对准董晗,道:“赵灵其人,董晗最是了解,不如让他给陛下说说清楚。”
  惠帝眉眼间带着怒意,道:“你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朕?别以为朕不过问便不知道,先前是你们暗中派孟殊时去江南拿人的。”
  董晗连忙跪下,道:“陛下息怒!臣结识赵灵,确是意外。”
  萧淑穆全不把惠帝的愤怒放在眼中,避重就轻道:“董晗不能生育,收些义子承欢膝下,没甚不对。赵灵不是被人卖到青山楼么?明珠蒙尘仍是明珠,董卿慧眼识英,将他认作义子。赵灵聪明机警,很快便为董晗和孟殊时牵线搭桥,让孟殊时替我们办事。”
  惠帝亲自上前去将董晗从地上扶起,低声道:“朕心里乱糟糟的,不是怪你。地上冷,快起来说话。”
  萧淑穆满脸不屑,甚至不用正眼看那两人,头也不抬地说:“本宫被赵王盯得紧,不敢陪陛下处理公务,日日在后宫听妇人们嚼舌根,知道赵灵和孟殊时孟大人曾有过一段故事。故而,赵灵攀上董晗后,便拉了孟殊时一把,将他引荐给董晗。只是,他两个没能走到一起,陛下可知为何?”
  惠帝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别问朕,你直说就是。”
  董晗见状,连忙跟过去,躬身于榻边帮惠帝捏肩,一面说:“孟殊时曾为幽州军,参与过玉门一战,当时带人追击赵桢并谎称他已死的人就是他。赵灵怎会同仇人在一起?孟殊时心中苦闷,曾向微臣说过此事。”
  惠帝也聪明了一回,疑惑道:“那他为何不将赵王的罪状一并向你陈明?”
  董晗:“人微言轻,孟殊时就是个当兵的,他纵使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来,臣也不会信。”
  惠帝点点头,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对谢瑛谋反一事耿耿于怀,害怕重蹈覆辙,当即吩咐道:“你将孟殊时传召入宫,朕要当面问他。不,他今日是否在宫中值守?若他不在宫中,你还是亲自走一趟,免得事情传到赵王耳中,令他心寒。”
  董晗迅速步出大殿,朝禁军卫所行去。
  孟殊时虽已升官,但因得萧后信任,仍领同李峯领殿中禁军,可算是帝、后的心腹。两人俱知今夜定不平静,便都找了借口,留在卫所中内待命。
  毕竟,谢瑛死后,赵王在朝中独大,不仅仗着自己的身份处处压着楚王一头,更严厉管束萧淑穆,早已成了萧淑穆和楚王的眼中钉。楚王正直,不会y-in谋暗害,但萧后却是个毒妇,她要对付赵王,即使赵王行事没有纰漏,她亦能找出成千上百个由头发难。如今并州军的旧案被提重新翻开,萧后怎能不抓住机会,对赵王一击毙命?
  然而,孟、李两人都在待命,董晗独独传了孟殊时去面圣,这令李峯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其实,不怪他嫉妒,原本他同孟殊时一同勤王,功劳都一样,可孟殊时却因攀上了齐王而平步青云,官衔生生比他高上一级,他心中怎能服气?
  闲话休提,话分两头。
  却说孟殊时等了一日,早在心里打好了腹稿,面圣时对答如流,很快已令惠帝确信,赵桢的确在自己手下逃过一劫,且赵灵就是赵桢的儿子。
  然而,即便玉门旧事常在孟殊时心中浮现,此番向惠帝坦陈,他仍旧忍不住悔恨痛心,跪地三叩首,道:“请陛下治臣的罪!”
  惠帝摆摆手,现在有罪的人太多了,孟殊时这样无足轻重的人,他哪会放在心上?他随口宽慰道:“你能有甚么罪?不知者无罪。孟卿向来正直,朕喜欢正直的人。回去值守罢!你所说的话,朕不会让旁人知道。”
  惠帝说罢,起身走出寝宫,挥退左右,只让董晗一人陪着。
  天寒地冻,大风扬雪扑面。天空黑沉沉一片,仿佛预示着暴雪将至,今夜注定不能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惠帝冷得打了个哆嗦。四下无人,他不再有许多顾忌,不顾帝王仪态,用嘴哈出热气暖手,感慨:“阿晗,又起风了。”
  董晗忙扯起衣袖,为惠帝遮挡风雪。
  惠帝推开董晗的手,任凭凛风如刀割面,勉强振奋精神,道:“朕在想,以父皇的英明睿智,当年怎会错判?朕知道,你们都不喜欢赵王,朝中有许多人都想对付赵王,可赵王、齐王、楚王,他们都是朕的亲人,朕不想同他们为敌。唉,我……”他烦闷地来回踱步,“我不想当皇帝了!”
  董晗:“陛下莫说气话。”
  惠帝:“你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自即位以来,我一直如履薄冰,我没有父皇半分果决,面对自家亲人的明争暗斗,常常不知该如何自处。”
  惠帝心善,作为帝王,他太过仁慈,他头脑简单、心思纯良,尚且做不到为了更长远的利益而牺牲仁义公道。他没有考虑过推翻旧案会对先帝,乃至大周朝产生甚么样的影响,他想公正地查办赵王,唯一担忧的、不舍的,只是他同赵王间的亲情。
  董晗明白惠帝的犹豫。他虽同萧后见解不同,但为了让惠帝安安稳稳、自由无拘地坐在龙椅上,也想要置赵王于死地。他看到了惠帝心中那点怀疑的火苗,便决定再扇一股风,道:“陛下,其实当年的事,说来也简单。”
  惠帝:“怎么说?”
  董晗随手摘了片竹叶,拿在手中慢慢翻折,道:“陛下可还记得,您还是太子的时候,冯飒老将军曾在先帝面前暗讽你无能?先帝气极,将师父们都叫去饮宴,把你独自留在东宫写文章。”
  惠帝苦笑,道:“冯司空说得对。我愚笨驽钝,写不出锦绣文章,还是皇后请人为我捉刀代笔,才勉强应付过去。”
  董晗:“陛下只是不精于此道罢了。”
  惠帝摇头叹息,道:“当时,我唯独不明白一件事:父王明知文章并非出自我手,为何假装没看出来?他还拿着文章去向冯飒炫耀,冯飒亦都故作不知,甚至赞我写得好。可我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父王保住我的太子位,只是看上我儿聪颖。他倒不如将皇位还给老齐王,方不至于令王叔心中郁郁,病逝京中。”
  董晗失笑,道:“微臣同陛下提起这往事,就是想说这么个道理——先帝属意您,您写的文章,假也是真;先帝不喜欢齐王,他得了病,真也是假。”
  惠帝恍然大悟,抚掌道:“你的意思是,父王其实知道并州军谋反案的真相,他没有说,因为赵王是皇亲,他控制并州的兵权,能拱卫王室;而赵家人是外人,他们掌握兵权,只能令世家的势力扩大,危及王室的利益。至于老齐王,他虽是父亲的亲哥哥,但总比不过我这个儿子亲近,当年他暴毙京中,是父王不让人替他治病?”
  董晗不置可否,只道:“赵铎是曹魏旧臣,老齐王即位的呼声超过了您,这两人相互扶持,先帝怎能不忧心?诚然,他们都忧国忧民,都深受老百姓爱戴,但这恰恰就是他们的罪——因为天下姓梁,不姓赵;天子是您,不是老齐王。为人臣者,忠君爱国,国是天子之国,非是百姓之国,故而,忠君远比爱国重要。他们一味爱国,却不知忠君,实在是太僭越了!”
  惠帝虽完全明白董晗所说的道理,可他仍觉得难以接受,愤愤道:“这世上总会有大公无私的人,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父王为何不明白?而且,若他们都蒙冤受屈,为何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替他们发声?”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0/71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