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江心 作者:乌邦那【完结】(11)

2019-05-13  作者|标签:乌邦那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年下 宫廷侯爵


  容旬脸一白,急促的咳起来,龙修伸手想去帮对方拍拍,却被容旬一手打开,他止住咳嗽,犹在喘着还是挣扎着问道:“我死时,尚有七万多将士,他们…他们如何了?”
  龙修心想到底避无可避,只好说道:“……我从未见过在大将死后如此奋起的军队,辛国差一点就要溃散了,不过大晟群龙无首,辛国还是赢了…大晟将士几乎死绝。”容旬侧着脸,听得仔细,龙修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俘虏了两三万人,让他们自己选择,可以卸甲归田,但是他们喊着大晟将士只死不降…当然,我也并不打算放虎归山…”
  “混蛋!”容旬一掌挥来,嘶喊出声,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他别开脸,不愿让敌人看到自己软弱失态的样子。
  龙修双手早已握拳,他欺身上前,不顾容旬挣扎,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容旬,你可以恨我,但你心里也很明白大晟必亡,你守不了一辈子!”他看着容旬因动气而红润的脸颊,看着凌乱的发丝从额头蜿蜒下来,心里一紧,不由得更往前探了一些,鼻子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容旬看到他突然变得深沉的眼神,本能的感觉到某种危险,僵着身子听到龙修接着说道:“至于大晟的六殿下,早已葬入皇陵,容旬,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晟的六皇子了。”
  容旬听着,愣了片刻,突然又想起自己挣扎着要站起来时,那几个侍女喊出口的称呼,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在军营长大,多少知道一些,但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至少自己对“章北”从未逾矩,到底是什么时候?
  “今日弦月微明,似笑且静,不知怎的想起兄长,望容大哥一切安好。”那唯一一张不是公函、不是信笺的随手一句话,章北不知为何还是送了过来,容旬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回信,却一直放在怀里。
  被烧掉的便笺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搅得他更加混乱,心里猛地回过神来,他看着龙修的眼睛,想到自己刚一瞬间的各种反应被对方尽收眼底,不由得将身体往后退了一点。
  龙修也不勉强,放开了手上的钳制再次坐直了,说:“算起来五六年了,容旬,我不会勉强你,只希望你还记得石川海的遗言,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养伤。”
  乍一听到石川海的名字,容旬又是眼眶一红,龙修见状也不再说话,召回侍女太监就出去了。
  门外隐隐传来风子游与龙修的对话,容旬看着为首的侍女真儿将冷掉的药端出去安排加热,袅袅娜娜的纱裙和只有练家子才会有的步伐姿态,心下知道一时之间,自己除了任人摆布再无他法。
  他闭上眼,石川海的脸又浮现上来,他叹了口气,闭上眼静静呆了片刻,真儿将药重新端了上来,容旬便接过去自己喝了。


第11章 出逃
  京都四季分明,入冬以后雪一场接着一场,正午,龙修处理完早上的事务开始午饭,安公公照例开始了他的布菜时候的汇报,殿下几点起的、进了几次药、早饭吃了什么吃了多少、早上在殿内走了多久歇了多久、风子游把脉的结果等等事无巨细。
  容旬醒来没多久,龙修就让所有侍奉的人把称呼改成了殿下,当时安公公就大松一口气,毕竟侍女太监们每喊一声“娘娘”,那位殿下的脸色就更青白一分,虽然没有发火,但明显气得药也不喝,饭也不吃,安公公每天见着都心惊胆战的。
  “风先生说,殿下恢复的速度和他预计的一样,无需太担心,只是殿下每日还是噩梦缠身,先生担心助眠的药物太重会有影响,也没敢加计量。”
  龙修点点头,过去大半年里,容旬一直就住在他的正宫寝殿的,两人每天同塌而眠,容旬总是噩梦连连,有时还会喊着石川海、长乐的名字,甚至是喊着母妃在梦里哭得满脸是泪,龙修知道容旬心软,为人又小心翼翼的,就那么几个在乎的人,揣在心里不轻易显露。
  每次,龙修都只能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骗他说没事了,一切都好了。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从容旬口里听到“牧江”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惶恐,那是自己一路鲜血淋漓的王者之路上,从未体会过的心情。可恨自己竟然跟他说“伤你x_ing命者兄弟也”,却不知道与那些疏远薄情的兄弟比起来,却是自己杀了他很多很多遍。
  “你去看看是否有好的安神香料,挑一挑每天燃着,”他对安公公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子游拟了一份食补的药膳,你让他看看能否加些安神的药进去,让侍奉的人每天仔细盯着点,务必让他都喝了。”
  安公公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说道:“风先生的意思是,不可勉强…”
  “那就让他知道,自己不喝药,受罚的是无辜的宫女太监。”
  安公公一愣,心想陛下这恶人当得越来越自在了,知道劝不住,点头去了。过了一会又回来,见龙修自己也没吃多少,便舀了碗汤端过去,龙修端起来喝了两口,问道:“我记得下午并无议事求见的人。”
  安公公便知道这个年轻帝王到底忍不住,想去看看那位殿下了,想起其实自容旬醒来,两人不过见了两面,陛下忍这么久也实在令人佩服,便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想到,两人虽然只见了两面,但第一面气得容旬咳了一天,第二次直接气得对方吐了血,连着风子游也铁青了脸,将陛下赶出门外,每次自己去,也一定强调不要让陛下过来。
  心里抖了抖,安公公还是努力传达了风子游的禁令:“只是风先生的意思是,殿下不宜说话,务必让他再静养几月。”
  言下之意就是让自己不要去刺激他了,从上次那一面都过了一个月了,自己一次都没去打扰还想怎样!?龙修在心里哼了一声,颇有些动怒,又无可奈何的忍住了。他瞟了一眼窗外又开始细细密密下起来的雪,想着天是不是又冷了些。
  那边安公公早已经看出来龙修的心思,接着说道:“今儿殿下提出来想去永安宫走走,风先生也说殿下是该出去透透气了,殿内虽说是宽敞,到底拘束了些。奴才已经将备好的冬衣连新缝制的狐腋皮大氅送了过去,想必有宫人们看着不会让殿下吹着。”
  永安宫就是前朝淑王妃居住过的汀露宫,龙修实在没理由阻止,便点了点头。安公公见状,压低声音有些迟疑的问道:“陛下,关于那位公主……”
  龙修摆摆手,当年容旬眼看形势不乐观的时候,曾经派人潜伏进宫里,准备万一之时趁乱行事,无论如何要救走长乐公主。只是容旬殉国的消息一传来,长乐直接就投了湖,容旬更不知道安排的人是否派上用场,又苦于找不到机会探听,苦闷了好几天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
  龙修心里当然有数,但当时听到他小心翼翼的问着“容族宗室下场如何”,自己只刚说了一句“你父亲杀了众皇子皇女,殿内无一生还”,容旬直接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自己也不知如何,后面的话便停了。
  现在想起来,不过是自己存着龌蹉的心思,希望看看当他知道自己失去一切,会如何面对他。
  安公公便停下不再问,专心致志给他布菜。
  待龙修吃完,又批阅了半数奏章的时候,容旬已经走到了永安宫门外。厚实的披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双腿也有些发虚,明明裹得严严实实,风一吹过来还是觉得凉风刺骨般疼得厉害。
  风子游说错了,他想,何止是健壮的妇人,只怕来个健壮点的小孩自己都打不过。
  踏进殿门,长乐飞扑过来的影像一晃而过,那声清脆的“起云哥哥”仿佛又回响在耳边。想到淑王妃的遗容,想到长乐被生父所杀葬身火海的下场,容旬扶在门上咳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真儿见他咳得厉害,连忙交代去找风子游,容旬赶忙伸手制止,摇了摇头,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区别,淑王妃死后,皇帝将汀露殿赐给长乐,允许她在这里住到出阁为止,而国破家亡来的比出阁之喜更快一步,这里就依然维持着他每年回来时,见到的样子。
  庭中芭蕉还在,墙边一列还是淑王妃和长乐亲自打理的花Cao盆景,殿内淑王妃最喜欢的远山青瓷对瓶依然在原来的位置,甚至长乐打的第一个歪歪扭扭的玉坠穗子还放在抽屉里没有动过。
  只是物是人非,游子已回亲不再。
  不知道过了多久,真儿端药过来,提醒他该回去了。容旬看着热气腾腾的药,突然问道:“我想吃几样东西,不知道宫里还做不做得出。”
  真儿毕恭毕敬的回道:“殿下请说。”
  容旬点了点头,报了几样点心名称,真儿便赶忙吩咐了下去。
  第二天,那几样点心出现在栖凤殿的餐桌上。
  “奴才查过了,那是前朝淑王妃爱吃,也经常做给殿下吃的点心。”
  龙修听说容旬难得多吃了几口,点了点头,又听说容旬吃着吃着红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他很想吩咐,就一次,安眠的药物用重点,自己可以偷偷摸摸去看一看,忍了忍还是沉默的拿起奏章,没有说话。
  就这样,日子一清如水的过了下去,容旬渐渐的可以走上一个时辰不休息,每天都去汀露殿一坐就一整个下午,龙修依然繁忙国事,春节很快就要来临,这是开国后的第一个春节,整个宫里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这天晚上,龙修正跟安公公说推迟晚饭,一个宫女急慌慌的跑了过来。
  容旬不见了。
  龙修当下惊起,赶到永安殿,却看到殿内一片忙乱,真儿一见他便跪了下来。
  “快说!”龙修眼中寒意一片,真儿连忙低下头说道:“殿下下午照常过来休息。申时时奴婢还给殿下送了点心,殿下说有点累,让奴婢不要打扰,让奴婢一刻钟后进药时再进去。因殿下前几日都是如此,奴婢也不敢打扰,就一直在门外守着,直到进药时才发现殿下已经不见了。”
  龙修抿嘴什么都没说,永安殿肯定有密道,自己入主京都时,曾下令严查宫中密道,他相信宫内 那些渠沟暗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大部分,自然比不上容氏宗室知道得多,何况自己曾下令,不可动这里任何一物,现在看来,容旬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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