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细线般的黑影打出，瞬间刺透李斯特来不及闪躲的右肩膀，随后向外膨胀，在空间里活活挖出一个直径十公分的湮灭洞来。即使以李的速度，他也只能堪堪躲过，留下半个拳头大的空洞，内部电线，接线板和电花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马那愣了一秒，撕心裂肺得尖叫起来。
“机器人！你他妈的是…机器人！圣子…圣子救我！恶魔又出现了！”恐惧牢牢地攒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反物质收束环胡乱攻击，慌乱中打穿了自己的大腿和李的半穗头发。李的瞳孔布满绿色的荧光数字，他如同鬼影子一样躲过四散的反物质黑影，靠近在地上挣扎的马那，捏住他的手腕，指尖露出高温铁，在手指完全被湮灭之前，刹那间分解马那的收束环。随着三块铁片落地，李斯特的右手也只剩下了无名指和小指。圣子的图腾从他的口袋里滑落出来，一个圆圈中间套着一个六角星，被李踢到一边。
李斯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发抖、用腿一点点蹭着地板后退的马那。就在这站起来的0.2秒内，这台机械的芯片计算出了三十七种毁尸灭迹的方法。它甚至可以让他分解成原子--尽管这很耗能量。它用左手从外套里拿出量子枪，指着马那的头，随着他后退的运动轨迹一点点移动。
它有足够的把握不被任何人类发现现场的破绽。
它沉默了一秒，给自己的运算中枢取消了一部分计算。李斯特现在觉得自己更加人类的一部分又回来了。
他移开量子枪，用连续的三十多枪烧毁了马那的整个左小腿。
马那在第一下之后就痛昏了过去。
李斯特接上终端，联系了正在外围等待的队友。李斯特不确定这些队友有没有给其他圣子教的恐怖分子留活口，但他断掉的手部肌腱没有办法移动一个几乎完整的成年人类男x_ing。
李斯特朝进来的两个队友笑了笑，打了声招呼。“爱丽，张，你们来啦！”
张是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大块头，壮得仿佛一只行走的雄x_ing大猩猩，在娇小纤细的波浪发伊朗混血外形的美人爱丽面前，就像美女与野兽。二人的脖颈上无一例外的有一条黑色的接缝。颈椎后更是有一个三角形的c-h-a电孔。张憨厚地笑了笑，“嘿！李！最近怎么样？”
李斯特：“还好，你怎么样？”
爱丽无奈地看了李斯特一眼，表示对过于人类化的张无话可说，“凯瑟琳和佐藤在外边搬运犯人。李，”她突然惊讶地睁大眼，“你的手，是地上那东西弄的吗？”
爱丽看了地上的马那一眼。
李斯特在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安全部的指挥官发来的赛勒维亚宫报告。A通道实际通往北五十四度出口，全体人员安全撤离，恐怖分子除了重伤的和在围攻下自杀的之外，全部捕获。损失了一个北三十度通道和四台1.0到1.5级智能的机器人，除此之外无任何人身财产损失。
李斯特调动了部分备用电源和金属，勉勉强强止住了伤口处的电介质外流，但效果非常不乐观，蓝色荧光形成一层薄薄的膜，看起来和他的晚宴西装极其不搭配。他“嗯”了一声，用剩下的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捡起碎铁片，放进爱丽手里的证物袋，“反物质收束环，大意了。你们没碰到？”
二人皆是摇头。张挠了挠脑袋：“这可怎么办，你的神经系统，能承受这种痛感吗？这会影响你的续航和运算速度。现在机械特警部的医院都关门了，现在还在值班的机械人…”他转头问爱丽，“咱们几个里，谁有5.0 级的修理权限的吗？”
如果马那还清醒着，他会又一次吓晕过去。十年人机战争之后，从人工智能的血腥统治下死里逃生的人类全面禁止使用智能4.0级及其以上的机器人。完全的人工智能的评级都在5.0以上，但它们在大多是老百姓看来，和不可战胜的魔鬼毫无差异。这些机器人和机械人不同：机器人外表是半透明的简化人脸，只分得出基本五官，每一台都是一模一样。它们是完整的人工智能。它们的身体由纯机械材料组成，没有任何感觉。它们运算完美，不受非理x_ing因素控制。它们的体能，智力，逻辑强过人类无数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它们不存在人类的道德约束。它们是由人类创造出的、比人类从本质上就更优秀的智慧种族 -- 至少在它们自己看来，就是这样的。
机械人只有48.7%的生物组成部分，主要是仿人类皮肤，皮下组织，散热腺，血液系统，内分泌系统和神经系统，内部是完全的机械。大脑由硅基半导体组成，以原子为单位，内置超级电脑，可以接通外界，在运算，分析等等各方面丝毫不输于完全的人工智能。
它们不是人。它们和人类相似的地方甚至连一半都不到。它们是人类为了对抗机器人创造出来的半人半机械。
但没人在意这些。不是人就不是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类只能关在笼子里。
机械人李斯特此刻正跟在搬动马那的另外两位机械人后边，噗嗤一声笑了，“谢谢你，张，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碍事。”
张还要说什么，爱丽也笑了，“你不用担心，张。他的监护人是李洛，李洛医生，这种程度就是他动动手指的水平。”
张半是吃惊，半是羡慕地看了李斯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让我们假设人未来在别的星球上发现了更清洁的可持续再生能源。
受下一章出场。
第2章 章2
李发了个消息，问李洛是在凡赛尔城中的房子里还是在他郊区的家里。他有点忐忑不安，想要是李洛已经回了郊区的话，就明天再去拜访。但李洛一个视频通话就拨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是受伤了吗？”他像是还没下班，头上还顶着个护目镜。
“其实也还好啦，哈哈，”李斯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李洛一眼就看懂了他的短信，“你要是还在城里，我过来找你。你要是已经回去了，我明天再来。”
李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坐标发给我，我叫计程车。你别强撑。”
十分钟以后，把场地交给队友的李斯特乖乖地坐上了监护人李洛叫的无人计程车。
李洛的家在离市中心二十分钟车程的郊区，占地面积有点大。这栋别墅加车库和花园，还有李洛的实验室和手术室。李洛嘴里叼着一根烟来给他开门，见到他手臂上大片的蓝色荧光保护膜和几乎坏死的肌腱，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把他拉进来迅速地塞进消毒室，跟着就进了手术室。
李洛用油x_ing擦除剂小心地去除李斯特脖颈上用来掩饰黑色缝隙的化妆物质，随手给他颈后的充电口接上电缆。电源连接后，李洛先是缝起了生物组织的裂口，麻痹痛觉神经，然后在机械护士的帮助下极其快速地搭建起了内部的骨骼，电线，特殊机械肌腱和系统连接。就算是高强度的手术进行中，李洛也不忘随口跟机械人聊天：
“你今天可真是走运，小思，再偏移点儿我就得把你整个锁骨以上拆了重建。到时候你就不是接手臂了，你连头都得换。我给你换张布拉德皮特的脸算了。你们到底接了个什么案子？”
李斯特便一五一十地从头讲起—反正机械人的监护人都是军方认证的，就那么几个人，也不怕他们知道。中间做系统测试的时候，李洛还问他是怎么那么快找到嫌疑人的聚集地的。
李斯特：“其实我在拖着他离开的时候在他身上安装了发信监视器，然后通过共享网络偷看了他的行程目的地。”
“唔，有趣。”李洛挑了挑眉，已经开始缝合肩上的表皮组织，“那你们邀请他参加赛勒维亚宫晚宴，还有你认识他的途径，都是提前设计的？”
“嗯。我那次让你帮忙上交的药品，就是从马那那儿买的。”
“他的腿，为什么？”
“像他们这种犯人，要不就是在监狱里劳作致死，要不就是给军医研究部做生物实验。非残疾成年男x_ing的一年死亡率是98.97%，残疾成年男x_ing干的活更轻松，还有机会保外就医。一年死亡率据统计为4.26%，十年死亡率57.7%。这是最优选择。”
“原来如此。你看到简月了吗？”
“简月姐在现场。发生爆炸的时候她是总指挥。她的指挥效率很高。没有伤亡。”
李简月是李洛的亲姐，本来这次李洛也要去的，但吃晚饭的时候，李斯特和李简月齐齐反对，他也就作罢了。“一场大戏啊你们俩。”
说话间，李洛就在透明的悬浮桌上、半空中搭建起了李斯特右手三根手指的骨架，然后一层一层添加机械和生物组织。他甚至不看设计图，空手就来，看得机械人也不住惊叹。
其实这种程度的修复手术，完全可以由5.0级以下的机器人来进行的。流程就那么多，缝缝补补也就差不多了，机械人的任何修补，只需要开放修补机器人权限的监护者记录在案，以防非法斗殴或暴走，就可以了。但修补机器人和人工比，除了速度有些微的提升，价格比人工便宜近十倍，在成品的美观和耐久度方面，简直差到不堪入目。稍好一点的修补机器人，能把机械人缝成打补丁的娃娃，保证不两个月就烂皮，就已经谢天谢地。肌r_ou_的速度，流畅度和机械契合度那就是异想天开，能达到出厂的50%就叹为观止。很多机械人都是第一代监护人给出独一无二的功能设计，对于量产的5.0-级修补机器人来说，确实有点勉为其难。
人工修理，特别是李洛的手艺，几乎可以完美结合功能x_ing和美观x_ing。但李洛作为一个搞人机工程的工程师，在机械人之间拿到“医生”的称号，凭的不光他这门鬼斧神工的手艺。他修他们的时候，时常会闲聊，讲冷笑话，扯一些漫无边际的故事，机械人多少也和人类的思考方式有些相近，也会在做手术时非常紧张，所以李洛的修理方式，对比其他很多拿机械人敲来打去的人，质量就非常高了。
李斯特从前只是听别的机械人说过，今晚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
“洛，快两点了，你要不要先休息？手指明天，或者你往后有时间再接，都可以的。”
李洛凉飕飕地瞧了他一眼，根据李斯特在李家生活十余年的经验，这眼神大概是在说“你可真是太看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