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寄微(西夏皇朝系列之二/出书版) 作者:彻夜流香【完结】(41)

2019-05-12  作者|标签:彻夜流香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


  胡不归搂著我,笑道:「也在水里当鱼!」
  船家将我们端来了姜汤,又弄了点火炉让我们烤一烤,好奇地问:「你们戏班平时在哪搭戏台,我看你们挺能折腾的,生意定然不错吧!」
  我差点把姜汤都喷了出来,胡不归一本正经地道:「您有心了,我们一般来说都给皇亲贵戚们演,最近也想下江南打一下名声。」
  船家连连点头,道:「江南的戏班厉害啊,北方的戏班不容易立足,不过我看你们俩不成问题。」
  我含笑道:「您过奖了。」
  我啊呀了一声,道:「我的折扇。」说完就跳下床,去船头寻那折扇。
  「一把折扇有甚要紧?」胡不归在我身後道。
  我微笑了一下,折扇有何要紧,要紧的是那四个字,找了一圈,终於在船边找到了,心中一喜将它捡了起来,这麽一低头,一抬头,却发现岸边有一匹马始终在追随。
  我抬头望了一眼,心中微微一疼。
  世上常有很多事情,此刻永远无法叙说彼刻,但我曾经是认真地想要跟一个人重新开始的。船儿一荡,便出了码头荡子,飘向了天更广阔之处,而那匹马只能留在了远处,再远处,直到成了记忆里的一抹剪影。
  江南花早,我与紫式微一下码头,但见杨州花簇似锦,空气透著一股子浓浓的花香。
  我喜爱江南,便喜爱它这种花开到荼靡的张扬。
  沿著瘦西湖绕了一圈,远远听到有人cao著苏北话骂道:「辣块妈妈,你到底会不会算?!」
  我张眼一看,却见一个瘦小的老头梗著脖子道:「我说你今年会死老婆就是会死老婆!」
  面前那胖子又骂了一句道:「辣块妈妈,我老婆都死快两年了,尸体都化成白骨了还今年死!我亏得她早死才有好日子,你说她今年死,辣块妈妈,你咒我?!」
  我微微一笑,真是有缘,十多年不见,我一来杨州依然还是见到这个破锣嗓子的老头,没想到故人依旧,十年一瞬里老去了,十余年过去了,也依然只是老去十年。而一旁的胡不归则突然暴喝道:「这就是一个骗子!」
  那胖子道:「对,你这骗子,拿钱回来!」
  瘦老头捂著口袋,眼珠子滴溜溜地大嚷道:「你瞧,那是谁,像不像你老婆翠花!」
  那胖子止不住一回头,那老头撒腿就跑,胡不归一个闪步将那老头子拎住,道:「你这骗子哪里跑?!」
  瘦老头大叫道:「你这臭小子敢如此对你二叔,亏二叔我对你格外关照!」
  胡不归咬著牙道:「你还敢说,我这麽多年真是叫你害惨了!」
  瘦老头歪著脖子,道:「我怎麽害你了!」
  「你说什麽此去西径,第一座客栈,第一个碰到的人便是我天定的命之人……」
  瘦老头好奇地问:「难道不是吗?」
  胡不归骂了一句:「我呸!偏是那人跟我有缘无份!」
  瘦老头大叫道:「啊呀,你万万不能放弃,此人与你是天命之合,此生你不找他,只怕孤独终老!」
  胡不归一生气,将那瘦老头提得更高,他还没其它动作,便听远处有人喊道:「翠花,翠花,你,你原来没有死……你别走,你跟我说清楚,你不是在娘家得瘟疫死了吗?!」
  我回头一瞧,只见胖子追著一名女子而去,那女子神情慌张,急急转身离去,走过青石板桥脚一滑,竟然生生从桥上坠落。我心里一惊,刚想救人,却见江南河浅,那女子一头撞在了下面的桥墩上,哪里还能有命在。我顿住了脚步,徒然听著那胖子哭得撕心裂肺,轻轻叹了口气。
  再回过头,见胡不归与那瘦老头已经站我身边,瘦老头手一指,不服气地道:「我都说了他老婆今年死!」他一转头,干瘦的脸上眉毛一扬,脸露喜色地道:「这位客官,你面貌清奇,很有看头啊!」
  胡不归急急将我往背後一拉,道:「你这个乌鸦嘴,我们用不著你来算。」
  我哈哈一笑,对著那瘦老头道:「我的命说起来只要四个字!」
  瘦老头拧著眉头,道:「客官的一生波诡,四个字哪里说得清!」
  我竖起四根手指,笑道:「人,生,如,戏!」
  瘦老头仰头想得那会儿,胡不归已经拉著我跑了。两人慢慢地欣赏著瘦西湖的风景,湖边满是卖小吃的摊贩,有我爱吃的柴禾馄饨,我闻著那香气,想起更爱它的元宝,不禁微微一笑。顾冬青时有讯息传来,听说元宝在户部做得不错,帐目清明,库房充足远甚於以往。顾冬青说元宝就爱点钱,我听了不禁宛尔,心想户部的库房怎麽也比王府大多了,想必元宝能点得开心。
  江南美景醉人,走一年是不够的,十年呢,十年大约也是不够的。
我晃悠悠走在前面,偶尔回头浅浅一望,胡不归始终慢悠悠地跟在後面,我微微一笑。倘若有旁人在看,大约能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不远不近,不近不远……不离不弃。


──全文完


 番外 可也亦然


  李家的酒店不算顶顶出名,但却总有人闻名而来。
  李家的酒香,但却不自抬身价,往往那酒就像寻常的烧刀子一样,放在一个粗鄙的陶瓦罐里,往客人的面前一放,便宜又好喝,吸引的都是一些喝不起酒,却又顶顶爱酒之人。穷人喝的多了,富人喝的自然便少了。
  李家的老掌柜却不以为然,他总是乐呵呵地迎着这些穷哈哈们进来,常常别人喝了一碗酒,他还另外赊一碗。
  有人问李掌柜可不可赊一碗,李掌柜总是敲着烟袋,乐呵呵地道:「可,有何不可?!」
  所以李家的生意虽然还算不错,却不算挣钱,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
  一年大风雪,李掌柜还末开门,便听到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李掌柜一边喊着,一边急匆匆地穿上鞋子,将门一打开,从外面立时便进来了一对衣着华贵的青年的夫妇,他们的手里抱着一名约莫二岁左右的男娃娃。那男娃嘴唇发紫,像是过于寒冷,在那少妇的怀里瑟瑟发抖。
  「掌柜的,你可有酒!」那青年道。
  李掌柜哪里敢怠慢,连声说道,一边提着一坛子酒过来。
  那青年拎起酒坛,捏住小男孩的鼻子,一口气灌了小半坛进去。
  他一放手,小男孩的嘴一张将酒都喷了出来,哇得一声大哭了出来,青年夫妇均是神情一松。那少妇拍着小男孩的背温柔地道:「宝宝乖,不哭,等会儿妈妈带你去玩雪球,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那小男孩得到了安慰,缩在妈妈的怀里做起了美梦,睡了过去。
  这么一幅温和的场景叫李掌柜不由自主地微笑,仿佛外面的冰天雪地也没有那么冷了,他将门半掩了一下,以免外头有冷风吹进来,冻着了孩子。原本那个少妇的目光不肯离开孩子,他这么一关门,她不禁抬起头感激地看了李掌柜一眼。
  李掌柜笑道:「两位可要点什么吃的不?」
  那年青的夫妇对望了一眼,少妇看了一眼怀中的男孩,道:「可以给娃娃蒸个蛋吗?」
  李掌柜笑道:「可,怎么不可!」他说着便抬脚进房,吩咐媳妇给外面的客人蒸个蛋,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青年夫妇已经不见了,而他的帐台上面躺着那个少妇怀中的男孩。他的身上盖着一大一小两件皮裘,显然是从那对青年夫妇身上脱下来的。李掌柜连忙抱着孩子追了出去,那孩子被这么一颠也醒了,一见抱着他的是一个陌生人,立即哭闹了起来。李掌柜抱着孩子急急地追出去不少路,听到了远处传来厮杀声,他凭着对巷子的熟悉,绕到了一户人家的柴堆上一瞧,却见那对年青的夫妇满身是血的在跟人搏斗。围着他们是一群官兵,人多势重,眼看那对年青的夫妇伤重就要不行了,李掌柜只怕小男孩脱口喊自己的爹娘,只死死地捂着小男孩的嘴巴,小声念道:「孩子,不要吭声,不要吭声。」
  他低头一瞧,发现小男孩根本没叫爹娘,而是睁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自己爹娘惨死在群攻乱剑之下。
  李掌柜哪里还敢再看下去,将皮裘往孩子的头上一蒙,慌慌张张地逃回了自己的家。
  他一回家门,拉过媳妇令她收拾行礼走人,媳妇见他手中抱着男孩,不禁好奇,李掌柜叹息了一声,只道:「捡来的!」
  媳妇多年不育,一眼便喜欢上了男孩,她误以为自己当家的怕别人的父母找上门要回去,连忙应了一声,收拾了行礼,两人顶着大风雪回了乡下的老家。
  李掌柜隔了数月才敢带着孩子回到城里的家中,男孩的衣物都换成了乡下孩子的衣饰,只说族里的人怜他没有后嗣,过继了一个孩子给他。别人见小男孩相貌清俊,连说他好福气,问:「这么好的娃怎么会过继给你?」
  李掌柜眼珠子一瞪,道:「可过,怎么不可以过给我?」
  问起娃娃的名字,李掌柜闷闷地抽了一会儿烟袋,道:「可,叫李可。」
  李掌柜闷闷地是,那对夫妇没有留下只字片言,连一个姓氏都没有,李掌柜无奈,只能叫孩子随了他的姓,想想他父母的衣饰,他常觉得这么着委屈了这个孩子。
  李可酿着一手好酒,自从李掌柜正式赋闲,李家的酒店便由这位继子来酿。
  一切都似乎没有变,李家的酒楼依然是好酒廉价,待客豪迈,只是酒馆里多了一些女人小媳妇来打酒买一些酒菜,人人都知道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来只不过为了瞧一眼那面目清俊,沉默寡言的小李掌柜。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有人说他出身卑微,是家里的私生子,所以才会被过继出去,有人说他是落败的大户人家后代,不得已才过继给李掌柜,有人说他目不识丁,但有一位秀才赌咒发誓说李可满腹经纶。总之这位遇事总是浅浅一笑的李可是市井巷间众人乐此不疲的谈资之一。他们以为这样一个人便已经足够传奇,可是却没想到这只不过是李可一生中最为平静无奇的一部分。
  从没有人踏进过李可的房间,自然不会有人知道李可的房间里满是书。李掌柜从末替他请过先生,酒馆里曾经呆过一位说书先生,幼年的李可能将他说过的故事一字不漏的背下来,再找来书籍相对,直到一天,他能完全认识书本上的字。李掌柜知道了,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临死之前对他道:「万万不要动功名之心。」
  李可点头,李掌柜便放心去了,李可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李掌柜相信他这一句跟其它的话一样是作数的。李掌柜的葬礼一办完,李可便将酒楼关了,不知所踪,而当小巷子里的人都在猜测他去向的时候。安徽紫氏王紫允的府上却多了一个年青人。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1/43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