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作者:天际驱驰(五)【完结】(5)

2019-05-11  作者|标签:天际驱驰


  设身处地的替贺月想想,为人之子,杀父之仇,不是那么好揭过去的。风染觉得自己是强求了贺月,不禁担忧道:“若是你统一了凤梦大陆,想怎么处置他?”
  “他的案子,在官府是结了案的。他只要不在我眼前,我不会主动去查他。”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换句话说,陆绯卿将来在凤国做官,只能做到五,从四以上的官吏就要上朝面圣见驾。
  贺月又道:“如果没有人翻旧案,我不会叫人去查。可是如果有人要翻他的旧案,我会叫人彻查到底。”
  陆绯卿身上并不只背负着平康帝一条人命,贺月逼迫陆绯卿构陷攀诬贺锋一系的官吏,亲手造成了索云史上最大的冤假错案。当年的谋刺案,诛连了索云国上百家朝堂官吏,杀贬徒流,家破人亡。
  贺月对这些官吏并无私仇,只是争权夺位的需要,在他稳固了权势之后,对这些官吏的遗孤遗孀颇为照顾,虽未平反昭雪,也多赦了他们的罪罚,让他们或返家乡,或回都城。这些人不能拿贺月怎么样,便只有把恨意转移到陆绯卿身上,他们恨不能生啖了陆绯卿。当年,这些人曾跟陆绯卿一起,关在天牢里,自然将陆绯卿的样貌深深铭刻了下来,就算陆绯卿样貌大变,也怕有人会认得出来,一旦怀疑陆绯卿未死,这些人一定会去掀当年的旧案。何况陆绯卿还没有改名字,更加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如今的贺月已经坐稳了朝堂,权势滔天,成了凤国开国之帝,中兴之主,他不怕被人掀出旧案,就算被掀出来了,都不消他吩咐,那些办案官吏自会替皇帝曲意遮掩,到最后,只能是陆绯卿背下全部罪责。
  风染心一沉,冷冷道:“别忘了,当年,是你逼着他构陷攀诬的!”
  “我不主动查他,就算仁至义尽了。”贺月对于自己利用杀父之仇打击清洗贺锋势力的行径,没有半点愧疚。
  陆绯卿对于风染和贺月来说,关系非常微妙。风染对陆绯卿是兄弟之情,贺月对陆绯卿是杀父之仇,而三个人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同门师兄弟。
  两个人陷入僵持,风染到底退了一步:“你答允我,不许背着我,治他的罪。”毕竟陆绯卿在汀国,雾黑未逐,匪嘉未灭,现在去谈如何处置汀国的副将,并不现实。也许到他死,他也看不见统一凤梦,现在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将来,跟贺月闹出不快,实在不值得。
  贺月也退后一步:“好。”虽然知道,有风染c-h-a手,断不会允许他杀了陆绯卿,他还是愿意答允他。这样的态度,跟当初,风染再怎么相求,他也不想饶过陆绯卿,已经有很大不同了。
  “回头说,我掩护姓陆的,怎么了?”
  “你为了掩护他逃跑,挟持我,从正门跑到后门,中间遇到伏击,你受了箭伤。我给你疗伤,怕吃药对你身体不好,就把你绑在床上……”
  风染c-h-a口道:“那一次,我可遭了大罪!”这人到现在都还敢大言不惭替他疗伤!
  贺月完全沉浸在回忆里,没有理会风染的打岔:“……把你绑在床上,我第一次,在理智清醒的情况下,很想很想拿鞭子抽你,想听鞭子落到你身上的声音,想感受鞭子落到你身上那一瞬间的感觉……我差点就那么做了……可能是几天前,我才抽过你一顿,情绪不是那么郁结,那时你也特别乖,没挣扎反抗,没做激怒我的举动,我才控制住了自己,始终是清醒的。那时,我就知道这想法很不对,我不该是这么暴虐的人!我是一直接受帝王教养长大的,要讲究中庸平和,尤其讲究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情绪,很容易成为暴君。我当时,没往癔症方面想,以为我是那些在那方面有特殊嗜好的人……我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就请教了太医。”
  贺月记得自己跟白太医关起门来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讨论的结果,贺月的病症,是远比特殊嗜好更严重的癔症。有了白太医的引导,贺月才会把几次抽狗抽马抽人事件联系起来。
  
  第341章 剖一颗丹心
  
  这病就是贺月从小无法渲泄自己的情绪,什么都压在心里,活生生被憋出来的。当受到巨大压力的辗压和强烈情绪的影响,再加上一些极端事件的刺激,就会爆发出来,会用各种方法进行渲泄,头脑失去理智,行为失去控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太医说,如果发作时清醒不过来,人就疯掉了,如果清醒过来,人会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没有记忆。”
  风染紧紧地拥了拥贺月:“还好!”还好贺月几次都只是短暂失控,都清醒了过来,可见贺月的心志,比别人坚强。可自己对贺月的病症,一无所知,还故意激怒贺月,惹得贺月发病。
  依太医的理论,清醒过来后,压力和情绪会因为得到渲泄和释放,病情会有缓解和好转。可能贺月第一次发作,是拿鞭子抽了狗,病情得到缓解,就以为抽人能让自己痛快,后面再发作时,下意识地喜欢拿鞭子抽,然后喜欢上了用鞭子抽的感觉。
  关于病情的描述,实在有些专业,贺月说得有些结巴迟疑,可是他完全没有隐瞒之意,把他心底最深,最不能见人的秘密,摊开来,袒露给风染看,不惜用自己的伤痛,去开解风染的心结。他喜欢风染,便不会让风染在自己身边受一丝委屈,不惜把自己剖得血淋淋的,把最真挚的心,拿给风染看。
  风染一再的抱紧了贺月,脸颊贴着脸颊,现在,才知贺月喜欢自己,喜欢至深:“你怎么想到要告诉我?”不用问,这种事,贺月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后和妃嫔。可是,贺月毫不隐瞒地告诉了自己。
  “我替你想过,谁要是那样抽我两次,我会恨他一辈子,更别提喜欢他了。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不然,你跟我在一起,心头始终有个结,一直不舒坦。”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一直嫌弃我,我怕告诉你了,你就更嫌弃了。”
  风染只能干巴巴地道:“没有……哪有?”最开始,是嫌弃贺月的,只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就不嫌弃了。他一直清楚贺月喜欢自己,可是风染一直装聋作哑,不能接受,其中,有不少是因为那两次惨痛经历的因素,一直是风染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痛,他再怎么喜欢贺月,可这两处伤,总会隐隐作痛,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惨事。两次被抽打得死去活来,再是健忘的人,都会永生铭记。如果不是以为贺月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幻沙步步紧逼,也许,风染一辈子也不会承认他的喜欢,不能面对他的喜欢。风染想不到贺月抽自己,会有这种隐情,现下,他终于……终于释怀了,对贺月再无芥蒂。
  “第二次打了我后,再没有发作了?是不是白太医给你治好了?”
  贺月有些忐忑不安:“那,说好的,你不能嫌弃我。”
  “嗯。”
  “癔症是疯病里症候比较轻的一种,可是,疯病都是治不了的。最多只能控制着不发作,或减少发作。太医说,我这个癔症,就是气不得,急不得,心头有话,要找人说出来。平时注意舒解控制情绪,这病还是不会怎么发作的。”贺月默然了一会,总结道:“这几年没发作,主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气我。”
  贺月这话也不全是胡诌,风染是贺月心头的执念,往往风染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眼神,话语,都能让贺月在心头惦量了又惦量。他光惦量,又说不出来,不得舒解,心头郁结的情绪便越来越多。风染不在眼前,自然就少了惦量郁结。
  另一方面,贺月在朝堂上威信越来越高,处理起朝政,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少不了内忧外患,压力仍是巨大的,但总没有像以前那样,达到被逼至绝境的地步,贺月又是很有担当的人,承受的压力并不足以让他崩溃。
  因此,这几年倒安然无事,并没有再发过病。
  风染辨不出贺月话里的未尽之意,只柔顺地应道:“嗯,以后都不气你了。”明明知道风染糙,没有体会出他话里的精致含意,贺月听见风染那般柔声应承,一颗心化成了水。
  后面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相拥在一起,心满意足地安睡了过去。
  次日,贺月起来上朝,风染便醒了,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看贺月,眼都不转一下,狭长的瞳眸中,盛着满满的眷恋。贺月在内侍服侍下,穿好衣服,又坐回床边,伸手进被窝里,捉住风染的手,用力握了握,含笑看着风染:“睡多会。”风染只是目光赤辣辣地看着贺月,直把贺月都看得不好意思了,俯下身,隔着被子,把风染推下去平躺着,骑压在风染身上,把头枕在风染胸口,轻轻道:“以后可不许再那么劳碌了。”
  风染眉眼一弯,问:“不好么?”
  “好是好,可是……”
  “那你喜不喜欢?”
  “喜欢,可是……”
  风染难得慵懒又挑逗地笑道:“你就容我放纵一次。我说了,要勾引你的,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了。”
  贺月静静地趴伏在风染身上,身形随着风染的呼吸,微微起落,良久才幽幽道:“真不想上朝!”他现在深切地体会了那些昏君们老不上朝的感受。
  风染深吸两口气,鼓动了两下胸口,看着贺月的身形在他胸口上起伏了两下,觉得踏实,说道:“去吧,你不去,想等着人来参劾我妖孽惑主不成?快去,莫叫大人们等久了。”
  贺月也只是一时情绪,说说罢了,在风染身上躺了躺,就起来了,洗漱早膳之后,便匆匆回宫去了。他虽夜夜宿在都统帅府,但也不敢太明目张胆,不敢从都统帅府出去,直接从隆安门上朝。每天都先回皇宫,从金銮殿的玺阶后方的两道侧门上朝,假装自己歇在皇宫,是从皇宫内来上朝的。
  贺月临走,风染忽地坐起来,叫道:“贺月。”
  “嗯?”
  风染放肆地一笑,深深地看着贺月,道:“去罢,不要太想我。”
  贺月只当风染开玩笑的,笑道:“嗯,快睡下去!歇够了再起来。”
  贺月一走,风染便起了床,洗漱早膳,收拾准备之后,拿着太后给的腰牌进宫,提了幻沙公主并幻沙的女侍随从,然后跟陈丹丘带着护送贺月回都的北军一起押着幻沙公主回万青山去了。风染带着幻沙出宫后,绕到僻静处,把那块进出皇宫的腰牌,使劲扔进了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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