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作者:天际驱驰(三)【完结】(65)

2019-05-11  作者|标签:天际驱驰


  朝堂上不是正在争议皇帝和将军的关系么?将军这病,到底是将军是因心虚理亏称病呢?还是气恼皇帝非礼失德,才愤而称病呢?皇帝自己还处于争论的旋涡之中,不赶紧罢出一副公平正直的嘴脸撇清跟将军的暧昧关系,却公然表明显偏向袒护将军的言论,这不正是告诉众臣,皇帝确实肖想将军,大有非礼之嫌?皇帝这是想挖坑,埋了自己吧?
  一席话,说得拥君派黑了脸。
  逼宫派则静等着皇帝下文。
  “朕听说,在民间,亦有此类纠纷,许大人,此类纠纷,在民间是如何处置的?”
  许宁道:“禀陛下,在民间,如果被非礼之人肯原宥非礼之人,此事就算双方和解,至于如何赔偿,由双方私下协商。如果被非礼之人一定要状告非礼之人,官府当受理,查实之后,按律处置。”
  “怎么处置呢?”
  许宁只得简而言之地回道:“按非礼情节轻重,课以从杖责到处斩等不同罪罚。”当然,在民间,多数时候是男子对女子的非礼,极少生男子对男子的非礼。
  皇帝到底是怎么非礼将军的,朝堂王爷和众臣都十分默契地忽略了,不敢公然议论这种私密之事。关键皇帝从头到尾没有对非礼一事有过反驳异议和辩解,非礼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一桩不必争论的事实。
  贺月轻轻敲了一下面前的九龙雕案:“很好,便这么办。朕这就去向风将军请罪,请求将军原宥。若将军不肯原宥于朕,朕愿接受按律处置。”
  朝堂上静悄悄的,惊得众大臣王爷目瞪口呆。
  皇帝非礼大臣,那是违逆君臣之伦,不可宽赦的重错,哪里是寻常百姓之间的非礼纠纷所能比拟的?怎么能让皇帝这么样蒙混过关?
  逼宫派在呆滞之后,顿时鼓噪起来,要求皇帝必须就非礼大臣之事,给出交待和说法。
  “朕这不是正要给各位大人们一个交待么?”贺月理直气壮地反问:“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虽是皇帝,犯了过失,朕亦愿与庶民同罪!”
  拥君派简直想笑出声来,纷纷在心里暗赞,贺月此招直如神来之笔,举重若轻,轻飘飘地绕过了君臣之伦,绕过了君王失德,又完全把逊不逊位的问题扔过一边,这一着应对,真是妙至毫巅!
  庄唯一更是抢在逼宫派反应过来之前,跪下称赞道:“陛下体恤下情,愿与庶民同罪同罚,足见陛下爱民之心!陛下圣明!实乃百姓之福!黎民之福!”拥君派等众臣也跟着跪下,对贺月愿意与庶民同罪的行为大加赞美,把逼宫派堵得说不出话来,堪称化腐朽为神奇。
  贺月抬手令众臣平身,问道:“各位大人,要不要与朕一起前往都统帅府探病?”是时候,该给郑家一个反击,把那受制的人解救出来!
  逼宫派都找不出话来反驳,与庶民同罪,是这么个“与庶民同罪”法么?皇帝这是把与庶民同罪反着用啊!可是他们也不能公然说,皇帝是特殊的,皇帝不必与庶民同罪。他们只能呆滞地看着皇帝带着拥君派退出朝堂,准备前往都统帅府请罪。
  作为被非礼的那个,自是颜面尽失,何况还是掌握武廷的风将军?是个男人便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看风染装病避朝,辞官逼宫的架式,对皇帝自是有莫大怨恨,皇帝想按寻常百姓解决非礼纠纷的法子来解决皇帝非礼大臣的问题,只怕风大将军不肯原宥皇帝,皇帝求不到将军的和解,便只有接受按律处置。怎么按律例处置皇帝?最轻的罪罚都是杖责,谁敢扒了皇帝的裤子打板子?更别说赤身示众游街?亦或是处斩?
  逼迫逊位之事,似乎还没有完全绝望,甚至感觉好戏才刚刚开始,一切只看风染大将军的态度了!
  郑家早就接到密报,说皇帝要亲自驾临都统帅府,向风将军请罪。
  今日朝堂上的情况,不断出郑承弼的预料,贺月的行事更是出人意表,郑弼弼怎么想也想不出会有这么一招,虽然觉得贺月耍了个天大的无赖,可是他仍旧不能不赞叹贺月机智无双的应变能力。郑承弼也没赞叹几下,就赶紧召集族中长老们商议对策,现在轮到他来应变了。朝堂距离都统帅府这么近,贺月说到就要到。
  风染躺着正煎熬着,便听见自己的卧房外来了人,听脚步,应该是郑家的人。便赶紧在帐幔中闭上眼睛,调匀呼吸,装作仍旧昏迷未醒。没过多久,一行人走进了自己的卧房,风染听郑承弼道:“小叔叔,你躲到床下去。”
  风染听太姥爷奇道:“干嘛?”
  “一会儿若是有人敢对小染动手动脚无礼,你就跳出来打他,务求一招制x_u_e!制住之后,你就躲起来喊抓刺客,等人进来了,你再趁乱溜走。”
  太姥爷又奇了:“承弼,既然知道那人会对小染无礼,还放进来干嘛?直接挡在门外多好。”顿了顿:“……你是想趁他对小染分心无礼之际,让我制住他?”
  风染心道:郑承弼这是想让王爷和百官抓个皇帝的非礼现行吧?
  郑承弼避而不答,只道:“做完这件事,你赶紧离开成化城,等我消息。”
  太姥爷虽然不管郑家的事,人却不是傻的,问道:“你要制住的那个人,是不是前晚上,你叫我迷晕的那个?是不是当今皇帝爷?”
  
  第255章 贺月亲临求和解
  
  皇帝带着众大臣驾临,自然是走都统帅府大门。?都统帅称病,在大门口迎驾的是都统帅府的左右侍郎马大人和蒋大人以及一干府吏。贺月没怎么在前堂停顿,把二品及以下官阶的大臣都留在了前堂喝茶,自己带着不多的几个一品大臣和王爷直接就进了后宅。郑家人作为风染的家眷,便在中门处迎接皇帝圣驾,然后引导着皇帝去往后宅主屋。
  进了主院落,贺月便把几个一品大臣和王爷留在厅堂上喝茶。尽管太医已经诊断出风染是装病,但总归跟“病”有关,皇帝又一意偏袒,说大将军在不需上朝的日子想装个病,没有什么不妥,因此,虽然很想观看皇帝向将军请求宽宥和解的好戏,大家也只得坐在外面等候消息,不好派一大队人马进去打扰了“病人”。
  贺月只带了庄唯一和玄武镇国王两位走向风染的卧房。庄唯一和玄武王,一个客居在都统帅府后宅,跟风染关系亲厚,另一个是风染的父亲,庄唯一是拥君派,玄武王是逼宫派,双方各有一个代表,大家均无话说。
  凌江和叶方生本想跟着进去,贴身护卫贺月。但贺月知道风染必定不喜自己的卧房里人来人往,怕风染不高兴,便叫凌江和叶方生也在卧房外的厅堂里跟众大臣一起喝茶。
  皇帝一进入风染卧房,便有郑家人示意小远,把风染床上的帐幔拉起来。
  贺月远远看见风染躺地床帏上,一动也不能动,心头止不住一阵一阵的疼惜,风染再是刚烈坚忍,可是被郑家背叛,被至亲之人背叛,不知道心头有多痛苦,嘴里淡淡道:“朕听闻风将军病了,特意来看看。”
  风染平躺在床上,浑身x_u_e道被制,便是想侧侧头也不能,只拿眼角使劲向外瞟,看见个模糊的身影向自己走过来。不知怎么的,风染无端地觉得心头酸楚和委屈。便是当初,贺月那般对他,他也不觉得这么难过,可以咬牙硬撑,可是,在这一刻,他真的觉得撑不下去了:郑家背叛了他,风家已将他逐出家族,一路行来,众叛亲离,如果贺月也因郑家的挑拨而见疑于他,他便真成了孤家寡人。郑家又无中生有做出这么一档皇帝非礼他的事来,更要以此逼贺月逊位,不管非礼这事是不是真的,他跟贺月的关系就是暧昧不清的。郑家把非礼之事闹得满朝满城尽知,更令得风染垂头丧气,他便是没有被封住x_u_e道,他还有什么脸,走出都统帅府的大门,去面对世人?
  不知不觉中,风染把贺月的位置放到了跟郑家,风家同等的高度,只是风染自己并不曾查觉。
  酸楚委屈之中,风染的心情却是焦急万分,他床下藏着人呢!风染张嘴想叫:“别进来,快出去!”可是嘴里不出声响,只有嗓子眼出一些暗哑微弱的“哼哼”声。
  贺月还没反应过来,走在贺月身后的玄武王忽然叫道:“小染!”快走几步,越过贺月的身位,几下就走到床边,直接一屁股坐到床沿上,非常自然地把风染从被窝里扶坐起来,问:“你这是怎么了?谁做的?”
  自从把风染赶出风家,家谱除名之后,玄武王一直没再见过风染。
  玄武王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平皇帝,硬是被风染和郑家挟制着签署了合国协议,之后又被风染和郑家一路“押解”到成化城来,除了初到成化城,不得不上朝听封之外,玄武王便没有再上过朝。反正各个合并过来的异姓王都是尊贵清闲又无实权不干实事的王位,贺月便许了这些异姓王无事可以不上朝的特权。从皇帝到王爷,巨大的落差,玄武王心头不可能不怨恨风染,把风染这个不肖子逐出家门本也是玄武王的意思。
  玄武王就跟当初风染一样,整天躲在王府里,哪也不去。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落魄最可笑的皇帝,实在不想出去丢人现眼。
  尽管一早就听了太医的禀告,说风染装病,玄武王没想到风染的装病竟然躺在床上,身不能起,手不能抬,口不能语,整个一废人,哪有这样装病的?有那么一会儿的错觉:太医是不是诊断错了?
  风染再是不肖不孝,可那也是他的儿子,而且是在众多子女中,他亏负得最多的一个。快一年没见过面了,玄武王只隐约地听说风染做了索云国的都统帅,然后就是东奔西跑,南来北往地到处打仗。骤然看见风染,玄武王只觉得风染比以前又瘦了一些,脸上尤有几分风霜憔悴,神色间带着种出风染年纪的沧桑感。
  在这个时候竟然会看见自己的父皇,不,是父王?也不是,是父亲?更不是,他已经被逐出了家族,不配叫他父亲了,他应该叫他玄武王殿下。风染叫不出来,只是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想回望玄武王,可是,他被玄武王拥在胸前,风染又转不了头,怎么也瞧不见玄武王,只半个后背感觉到从玄武王身体上传过来的阵阵温暖。
  已经记不起了,自己的父皇是什么时候抱过自己了。其实,风染并不记得父皇曾抱过自己,从他记事起,他就在一个宫婢的管教之下,他的父皇从来不去看望他。他只在出席家宴之类的场合,可以看见父皇一眼,他穿着皇子的服色,站在不显眼的位置,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由各自的母妃带着,在父皇跟前撒娇卖乖,年纪尚幼的他便学会了独自黯然神伤,他知道父皇是不喜欢他,不疼爱他的。等他长大回宫后,为了给母妃报仇,他毒杀了当年涉案的不少皇亲,更把皇后逼病,那时,风染知道,父皇更不喜欢他了,不过,风染已经不稀罕父皇的疼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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