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入怀来 作者:滴答滴滴答(下)【完结】(17)

2019-05-11  作者|标签:滴答滴滴答


“你们可知,被抓到我府上的人至今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成国芩吹了吹方才落了些灰尘的手背,根本不去看大厅中央跪着的两名女子。
他挥了挥手,手下立刻抬了一个烧着竹炭的火炉放在厅上,成国芩又道:“杀了你们未免无趣,我让都城第一匠师班输敌做了一副铁面具,还未开孔,若你们谁先说出,便可逃过一劫,否则,必将戴着那副面具直至终老。”他说着,手下已将面具拿出,放于火炉之上,如此旺盛的火焰不要片刻,便烧得面具通红。若是戴在脸上,定然会使容貌尽毁,苦不堪言。
两名女子望着面具脸上已是恐惧万分,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像是在观察对方何时开口,左边一女子平日里在贵妃阁中主演琴艺,曲音曼妙,博得一众喝彩,且她容貌端丽,五官平整,多是都城之中才子心中佳人,若非才子尽皆穷酸,指不定她早已赎身出阁,嫁与人妻。
右边女子虽相貌略输一筹,但古灵精怪,往往逗得客人开怀大笑,她性格直爽敢于与客人顶嘴,若是说得对方难堪,定会眨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请求谅解,若你是客人,定然也会原谅她的。
此二人若非身世所迫,又如何会投身红尘?
此时面具似乎已红得可怖,未曾开孔的五官看着恍若地府阎王,是要索谁性命。
左边女子银牙轻咬,她知成国芩父子乃都城一恶,今日成玦器已除,全城必然欢庆,贵妃阁中人被捕,也定然会有侠义之士前来救援,此行成国芩共抓一十七人,其中大多已在牢中被打致死,尚有余命的不过六七但也命不久矣,知道苏小宛身份的人贵妃阁中只有三人,老鸨及她与金铃儿,若此时拖延时间,定然可等到侠义之士前来救援,她只望金铃儿莫要害怕,口不择言,说出真相。
那边的金铃儿眼睛已被恐惧代替,昔日的伶牙俐齿此时已无多言语,她自幼孤苦伶仃,幸得老鸨救命,并授以技艺,苟活于世,今日已是生死关头,是为一人舍弃自己,还是供出那人救得自己?她心里充满了煎熬,不由得扭头去看自己的好姐妹。
座上的成国芩已失去了耐心,他急于找出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不想从抓人回来至今那群人骨子硬朗,竟宁死不说,这让他勃然大怒,不想再等下去,再次挥了挥手:“动手吧。”他未曾指明对谁动手,手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请示坐在下座第一位的一名少年。
少年人摇着纸扇轻轻叹息:“两位妹妹如此美貌,若是为了贼子毁去,当真可惜。”
他站了起来,行至金铃儿身边,一双妖媚般的眼睛像是要勾起女子的魂魄:“你本该整天欢笑,却当真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忍受那容貌尽毁,遭人唾弃的日子吗?”
金铃儿浑身一颤,抖动得厉害,如今她哪里还有昔日那般机灵,不过半日的牢狱已让她形色憔悴,老了十多岁。
那边女子眼看金铃儿就要开口,忽然怒喝一声:“无耻狗贼,欺压百姓,人人得而诛之!”她口出狂言,座上的成国芩目光一寒,他低声道:“行了客卿,无须多言,行刑便是了。”那少年望着女子露出一脸失望,他抚摸着金铃儿的脸,像是情人呓语:“你可不能像她那样多嘴,否则的话下场很惨。”他说完,手下已用钳子夹起了通红的面具,朝那边女子走去。
金铃儿看着昔日的好姐妹即将遭受酷刑,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这时又上来数人将女子按在地上,不让她挣扎,为了使面具正好贴入脸面,甚至还有两人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移动分毫。
女子死命挣扎,随着面具的接近,红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甚至能感觉自己的毛发都有些烧焦,如此可怖的过程当真让人心生恐惧。
但她仍旧不发一言。
她本出自名门,父母乃朝中小官,一家七口日子过得融洽,父亲常常写信举报成国芩在都城的所作所为,每每石沉大海不得回复,成国芩自然视她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处之而后快,数年前成国芩借“北伐余孽尚存”为由,竟将她家上下尽数抓入狱中,想要屈打成招,姐姐为保她出狱,不惜出卖身体给那恶心的牢头,她逃出成府不过一日,全家人被成国芩以“叛徒”之名,斩首于都城菜市场,以儆效尤。
那年她才九岁,正是雪花落满,寒冬正深的季节。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传遍了成府的每一处角落,空气都仿佛被惨叫震得出现了空隙,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大厅之中,甚至连按住她的那些手下,也都不忍再看别过脸去,女子全身都因痛苦得扭动着,烧焦的烟随着滋滋的声音缓慢升上天空。
成国芩并未去看她一眼,像是忽然老了十岁,留下一句话,人便离开了:“将她丢出去喂狗。”女子痛昏了过去,面具已完全融入了她的肌肤,此时看去,她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未开孔的眼部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是要记住他们的容貌,诅咒这些丧尽天良的人永世不得超生。
一旁的少年人叹了口气,他扶起已是昏厥的金铃儿,命人安排好房间,亲自将她抱起往后厅去了。
“当初我抱着金少言将他送去了丽江浦阿拉·伊日比斯手中后,便准备南下去潮州助丞相防守,谁曾想张弘范发兵突然,几乎一举攻下了潮州,那时正好都城百姓众筹款项要我来杀这蒙古人,我便来了此地,正巧碰到你。”


第101章:崖门镇

萧玉山已醉。
人只有在醉的时候才能更清楚地认清自己。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悲惨的童年,想起昆仑雪山之上师兄弟们明着照顾自己,其实又在师父面前说他好吃懒做只知道被师兄们照顾,他想起了师娘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说今后一定要有所作为,他甚至想起了师父临死前将巨阙令交给他时的那方绝望。
他虽然很清楚这些,却有些弄不清楚脚下的路了。
他已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哪里去,去的地方是不是还有酒喝。
如今整个中原几乎已是蒙古人的天下,所到之处无不是捆着大辫子满身污垢皮肤黑得发亮的蒙古人。
他醉,但人很清醒。
他知道武林当中有无数的志士正想去蒙古人张弘范的大营中将文天祥拯救出来。
他本来也想去的,可他忽然看到了酒。
他早已认清楚了现实,去再多的人也只是去送死。
死没什么不好,死了就能解脱了,什么江湖恩怨情仇,什么家仇国恨,统统都在死后得以解脱。
可死了有一点不好。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生前你一直在乎的一切,死后就变成了虚无,不再是你的。
你执着于一件东西,成为了你的阻碍,可你又万万无法没有它。
人都是可悲的。
但正因为这点可悲,人又是可爱的。
可爱的人往往总能有那么一丁点儿运气。
萧玉山又看到了酒。
酒已成为了他继续活下去的执着。
可酒入肠又会变成虚无,控制着你的勇气,让你直接走向死亡。
萧玉山朝着有酒的地方走去,但他是不是正在走向死亡?
死亡的不是萧玉山。
萧玉山看了从一家府邸里被人抬出了一个人。
通过他的醉眼,他看得出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记不大肌肤胜雪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只有潮州的醉春阁和都城的贵妃阁才会有。
这个女人无疑是贵妃阁的人。
此时她被几个下人丢上了一辆驴车,驾车的人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他眯着眼睛想问下人们这个女人是谁,要送去哪里,下人们仗着自己主子在都城的势力,说话也带着刀一样的锋利:“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只须将她送到郊外,随便找个坑埋了便是。”他们好像说得很快:“快去吧。”
老头根本无法反抗,他本就是风中残烛,更何况都城作为被蒙古人统治了数年的城池,人们早习惯了被驱使,即使做着牛马一样劳累的工作,也得不到一个馒头的钱,他们有没有怨言?他们当然是怨声四起,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反抗?
萧玉山望着驴车载着女子去了郊外,他也懒得去管,正想找个地方喝酒,谁知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再次见到孤鹰,萧玉山显然很高兴:“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孤鹰道:“潮州被破前,你在哪里?”
萧玉山笑:“我自然在丽江浦。”
“是你泄的密?”
萧玉山端起酒,一口喝干:“你说呢?”
孤鹰这时才有那么一丝笑意:“我也知道你不会做这些事的。”
他终于朝身后叫了声“姑娘出来吧”萧玉山就看到了李未雪。
李未雪再见故人,早已泪流满面,她这些日子过着实在艰难,甚至几次都想随着他们去死。
感谢老天他门没死。
“现在你们要去哪里?”
孤鹰道:“我们在这里杀死了阿术大将手下成家儿子,估计成国芩不会放过我们,是故我和李姑娘准备去崖山加入朝廷的军队,与蒙古人殊死一搏。”
萧玉山没有言语。
李未雪轻叹:“听闻陆秀夫和张世杰已决定这次决战不再弃城而逃,他们决定死守到底。”
萧玉山还是没有说话。
“奈何张世杰和陆秀夫两人虽贵为大臣,但谋略平平,张世杰竟派人将所有战舰尽数连成一排,虽然像是如履平地,可却也被大大限制。”
“你们几时出发?”
“现在。”
苏小宛被孤鹰骗得留在了都城,她苏家是中原大户人家,可不能与他去崖山冒险。
冒险往往都伴随着死亡。
赌徒经常冒险,他们常常说自己是在玩命,大赌小赌只要是输,他们就相当于死了一次。
萧玉山这次却意外地没有赌。
他伸出自己颤抖的手:“我去不了。”
“为什么?”
“因为他也在。”
“他?”
“阿拉·达日图。”
“阿拉·伊日比斯的大公子?”
“是。”
“你们有仇?”
“没有。”
“那你为何怕他?”
萧玉山望着李未雪,孤鹰在一旁叹息一声,他虽知道原因,但他也知道萧玉山对金少言的情感,相处六年,说不喜欢是假的。
可如今他们必须因为国家的仇恨而对立。
有情人根本无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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