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贼子 作者:陌湘萘【完结】(8)

2019-05-11  作者|标签:陌湘萘


  不过见惯了佳丽的太子殿下又怎会为这些俗世红粉心动?直到那袭素净青袍慢慢映入了慕美奕眸中,他才有了些许纸醉金迷的错觉……
  但见那人偃卧竹榻,偶有一丝窗外轻风吹拂睡梦中的人儿,吹皱了那迷人容颜,吹起了那垂下的青丝,又许是吹疼了那双忧郁的眼眸,竟如此唯美地划下了一行清露……
  “当,当真是妙人。”慕美奕满眼欢喜,心猿意马,更是迫不及待委身上前,轻轻推开了房门,“你,你可是那沈长安?”
  青衫之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眸,并未怪罪来人的轻浮唐突,反倒甚为淡然地朝人轻轻一笑。
  看他一身恬然模样,笑容竟是如此摄人心魄,慕美奕心头的错觉更是被撩得高了些许,回过了神来之后更是卖弄了起来:“墨染青衣颜,陌上尘缘,几度云烟。长安真是不负那番盛名呐!”
  “阁下谬赞了。”沈长安起身理了理衣袍,先是行了个普通的见礼,待淡淡扫了一眼来人装扮后,复又隆重地行了一个全礼,“不知殿下此来有何见教?”
  慕美奕只觉眼前一亮,指着沈长安笑道:“你,你,你认得我?”
  沈长安依旧一笑,“长安若没这点眼力又怎能立足帝都?”
  慕美奕面上忽地一僵,果然不是凡品!故而他略带惊喜地望着沈长安那不惹尘埃的笑意,奈何望着望着眼神却是凌厉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沈长安依旧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被人如此相挟也还是笑着缓缓递过了一盏茶,“在下沈长安。”
  慕美奕有些怔忡地接过了茶,端着茶盏似是思虑了许久,终于抬眸对上了那极是勾人的眸子道:“你,从此以后便是我的人。”
  沈长安听完却是忽然笑着转过了身,错开了慕美奕那色迷迷的模样,声音里仍是不惊不喜,“殿下当真是求贤若渴,奈何在下却算不得什么贤才,多谢殿下有心赏识,只是长安却也有自知之明,平日里陪同殿下闲谈尚可,若说是治世……那么长安自是不敢领受的。”
  “你这又是何意?”慕美奕上前两步,“难道你在等的人不是我?”
  “风拂青衣笑意纱,花渐羞退半壶茶。雪融冰脆寒方尽,月色怀柔凉万家。”沈长安浅笑着望了望窗外,“风花雪月并非长安一生所求,故而委身于此也实属无奈,殿下青眼之恩长安难以报答,奈何长安无心致仕……还望殿下见谅。”
  “本宫愿意等!”慕美奕目光迥迥,也不知他愿意等的是沈长安的心还是沈长安的人。
  沈长安笑而不语,幽幽望向了帝都中的某个方向……


第20章 天光云影共徘徊(10)
  送走了狗皮膏药似的太子殿下,沈长安却是淡淡地举起了手中茶盏,“长安何其有幸,襄王殿下来了何不入内品一杯清茶?”
  蓝衣少年这才从屋外踱了进来,缓缓落座,优雅地接过了那一盏清茶,“传闻长安也是出身权相豪门。”
  沈长安面上一怔,转瞬便又恢复了淡然神色,只是浅笑着为人添了一小杯茶,“愿闻其详。”
  “街头传唱的‘满堂花醉’想必也是出自长安之手吧?”慕美羡见人默认不由地面露轻嘲,“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我兄长面前悻悻作态?说什么风花雪月非你所愿,在我看来,你也不过是……”
  慕美羡尚未说完,沈长安却是颇具自知之明地接道:“殿下可是想说长安‘待价而沽’?”
  见人失语,沈长安复又淡淡笑道:“人情冷暖,不过是人走茶凉而已,这一点殿下本该更是深有体会才是。”说着,沈长安又为人添了些茶水,“你看,茶凉了总是要添的。那么长安如今便是待价而沽又如何?殿下既知长安出身,那便该知晓长安择主自有考量,况且长安拒绝了太子殿下自是另有抉择,殿下又怎知我选的不是你呢? ”
  慕美羡这才认真地反复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看着他此刻与适才全不同的笑意心里不觉就是一阵寒意!
  “这世上,有人白首相知犹按剑,有人朱门先达笑弹冠,就有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更有人倾盖如故,互为知己……美羡自当为之前的言行向你道歉,如今美羡期待长安的抉择,美羡同样愿意等!”说着,慕美羡朝着沈长安行了一个同辈之礼——皇子行同辈之礼可是对沈长安无上的敬意了,所以说沈长安心里也是闪过了一丝丝的异样的,不过也只有那么一丝丝而已。
  沈长安再度笑而不语,看来这位襄王殿下对那至尊之位还真是有意思的,不过说来也是啊,哪个皇子会对那个宝座没意思呢?只可惜长安并不想选他。
  沉默了许久,沈长安终究是转动了一下手中杯盏,“长安近日夜观星象‘金星凌日,主有难,多战事。’殿下若信得过长安,长安便为殿下献此一言:若求善终便不可轻易冒进。”
  慕美羡见人眸中深切的担忧之意,心里忽然骄傲了起来,“ 今之人,总角之友,长大忘之;贫贱之友,富贵忘之。相勖以道义,而相失以世情;相怜以文章,而相妒以功利。吾友吾且负之矣,能爱友之友如长安哉!如此也算美羡人生之幸矣! ”
  见人如此相待,沈长安也是忽地一愣,奈何天下大局将定,时势已非人力可违逆!而他沈长安此生也大抵是洗不去那不忠不孝的骂名了,可他又能如何?匡扶雍康?他也曾想过以死明志,可是最后他也不是逃不过所谓命运吗?如今他要报的救命之恩,相携之恩,知遇之恩,是报也报不完的恩情,那么沈长安只能提醒到这儿,何况襄王无论怎样抉择大抵都是难逃宿命的……
  只可恨长安到底不忍见此人难得善终,便是明知“天意难问,机深虑远”也不得不放纵这一回了,若真能救他一时倒也不辜负了长安此番苦心了。
  只是想到自己cao的这些心从来都是自苦罢了,沈长安的心头不觉又是一阵落寞,自嘲了两声,果真是和那帮文人墨客呆得太久了……


第21章 梁州依稀故人来(1)
  弹指荏苒,遥看梦魂居的一间豪华小榭之内,只见一袭紫色锦袍端坐桌前,另一青衫少年垂首静立其后。
  又见房中精致香炉升起紫烟袅袅,他二人静默良久,为首长者终是耐不住心头薄愠轻叩桌案,“长安,你可是当真劝不住他?”
  青衫少年缓缓抬首,可不正是那醉卧烟尘的沈长安?
  “数日未见,你也当真是不负外间予你‘君子当如玉,君子当翩翩,君子当是浊世佳公子’的盛名呐!”锦袍之人又是淡淡一笑,“时下有人为你如是定言‘来于世,却不被世俗所侵。’如今倒是不知你会如何解释。”
  沈长安心头忽地一颤,他赶紧撩衣笔直跪下,“长安一时失察,有负义父教诲。”
  锦袍老者也终是长叹了一声,“你又何尝是当真失察?你随我隐于雍安庙堂也有岁余,你是怎样的人,我又何尝看不透?长安,那些心思收起来罢,若此番襄王有幸沙场埋骨,自当为你记上一功。”
  “义父。”沈长安低低唤了一声,心头却是早已乱作一团,他也当真心虚了,更是心中有愧啊!
  看天下风光,看烟雨江南,看塞外荒烟,夜深千帐灯。
  那时,少年不羁;那时,少年得志。
  ……
  若非长安存了一丝心软,如今又何至于此?
  可这丝异心却是长安无论如何也不愿去的,若非义父有命,或许长安从一开始并不会来到这梦魂居,是的,外人眼中最是繁华的梦魂居便是他们最精准的消息渠道,长安同义父隐于朝堂之后岁余,看清了以往从未看透的人心……
  如今长安渐渐现于世,故而与长安有过交集的总道长安是官场长袖善舞,词坛游刃有余,若自认榜眼便无人敢认魁首,可这一切又与长安何干?
  他虽改了容貌,换了身份,可他的骨子里的热血并未凉透,他并不仅仅是沈长安啊!
  锦袍之人似是看到了沈长安眸中不甘之色,他终是抬袖轻轻抚上了长安的面颊,“梁州之役雍康必败,然而赵星銮此役尚不该绝,助他平定南夷之乱。”
  “义父?”沈长安面色一白,义父自是知晓长安最初的身份,如今遣长安归去是否存了一丝试探之意?又或许是……
  说到底,沈长安到底已经不再是可以任x_ing妄为的人了,正如外人所言,长安出身权相豪门,如此的身世便有太多身不由己,一旦踏入了此圈便是再也回不得头了。
  情之一物,矢志不渝。
  君子一诺,此生必践。
  “澧王称帝固然可恨,奈何南夷之乱却是大梁袭我大雍在先,雍安雍康如何也自与他大梁无关!”锦袍之人说得甚是小气,不过如此模样倒也让人心宽了不少。
  看着这样的义父,沈长安不由得热泪盈眶,一时气息不稳,竟是连跪也跪不好了。
  不过锦袍之人倒也并未计较,只是挥了挥手,道:“即刻启程,若是保不住雍康,那便休怪我新账旧错一起寻你结算!”
  沈长安跪着朝人一粲,“得令!”
  慕青远看着这样的沈长安不觉心头一阵发酸,奈何此子也实在是可造之才,故而只好留在身边细细雕琢,只盼来日能成为雍安的肱骨之臣……


第22章 梁州依稀故人来(2)
  沈长安此刻想到的自然不会同义父一般,他如今得义父之令前去相助雍康也自是想要多争取些的,若是可以在平定南夷之乱的同时再助雍康拿下雍州与梁州之间的汉水河便更好了!无论如何,他总是希望雍州可以更加强盛些的……
  最后,也是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沈长安很想“路过”秦岭见见那人。
  开皇十四年六月,沈长安终于踏上了雍康的故土,只是不知如今可还能寻到些许旧时记忆?
  沈长安满心期许地策马赶至南疆,昔时“赳赳大康,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的誓言似乎还在耳畔飘荡,昔时那人英容犹存在脑海,如今归来虽是容颜尽改然而乡音未变,不知那人可会惊喜?也不知那人可还认得出?长安满心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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