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至洛水风不吹 作者:一别经年【完结】(25)

2019-05-09  作者|标签:一别经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阿羽一直穿着那身浅灰色的道袍,我知道,那是之前风云道长常穿的样式。她要去乾阳见父皇,也是为了十年前的那只大妖。十年前,风云道长那样厉害的人,和那只大妖一战,最后拼上自己的x_ing命也只是毁了它的r_ou_身而已,而且在短短十年时间里,它又卷土重来。阿羽当年年仅七岁,如今即是十七,又能有多大的胜算呢?这么想着,我又忽然庆幸起来,自己如今虽然是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却是能帮得上她的吧!若是以前那样弱不禁风的身子,怕也只能在那宫闱中,听到些关于她的零碎闲言吧。而现在的我,可以跟着她,可以和她一起战斗,甚至,可以替她再死一次。

  途中,人们看到阿羽那身道袍,都是满满的恭敬。我常想,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用自己的精血把我从茹毛饮血的僵尸变成了向往着人类的夜子洛。上天真的是很会开玩笑,可这真是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她是除妖卫道的风家传人,是人人恭敬的求道者,却用自己的身躯喂养着一只僵尸。若是被人知道,对她,对风家,都是无法想象的后果。可她总说,我是不一样的。

  其实后来,我也感觉到了这不一样。阿羽说了僵尸该是什么样,可我十之有七都是不一样的。我没有长满长毛,没有腐臭,不会怕一般的镇邪物,是一只不像僵尸的僵尸。她总说我也是一个修道士,说我练的可是嫡传的风家道术,说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修道士。我知道她在安慰我,可又我因着她这话,总得着心安。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坠子有着让我心静的力量,也同时让我的脑袋清醒着。这样不对,我告诉着自己,可我又信她,我不信自己,我信她。

  她可以御剑一日游遍夜乾,偏要与我走了一路到乾阳。越靠近乾阳,我想起以往的事便越频繁。提及母后,他在我面前才会收起一直带在脸上的祥和和慈爱。他说,从此以后,不管是妖是怪,是鬼是魔,见必诛之。那天,是母后的祭日,他拿剑指天,在母后的灵位前大吼,双目赤红。那天,他手刃了害死母后的凶手,用最残忍的方式,剥皮削骨,刨丹刮魂,让它在这世间彻底得消失,灰飞烟灭。当然,这些,他不会让我看到。我只看到了他拿着滴血的剑,跪在母后灵位前的模样,还有那句对母后所说的誓言。我的父皇啊……我唯一的亲人……我该,怎么办呢?

  阿羽给我带上了一个斗笠。再见到他时,我险些认不出他了。苍老和迟暮,这些词语,怎么会让我情不自禁地用来形容他?阿羽用了我的“洛”字来暗示他,可他已经没有功夫去猜这字谜了。我以为他是在担心夜乾的黎民,却不知他在做一件更加大逆不道的事。其实,我曾想过,若他真的要打我,杀我,我都会心甘情愿地受下。可我没想到,他要杀的不是我。失望的人原来,也是我。

  在皇宫,我和阿羽被安排在了父皇寝宫的偏殿。我只匆匆远望了一眼自己曾经的寝宫,仿佛被时间遗忘,一如往昔。可那已经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在皇宫的几日,阿羽除了与他在一起商议事情,就是用那些赏赐来的灵药修行。我曾抗议过,大战在即,不要再喂我饮血,可她却说,想要我也努力,想我和她并肩作战。并肩作战啊……这不就是我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意义吗?其实后来再想起,才明白,她根本是一开始就打算自己去送死的吧。

  我在殿中时时惶惶,我想过无数种可能,想着父皇知晓真相后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想着我该怎么样去提升自己的能力帮助阿羽。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唯一的亲人,我的父皇,那个挚爱被妖孽所杀的男人,他居然会想要用阿羽来祭血池,助那只大妖来成魔?阿羽呢,那个傻姑娘,她只是想尽可能地多帮我些,然后一个人去面对一切。

  离开皇宫时,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无颜去面对他,我还想着他那时的恨。说不渴望得到他的原谅是不可能的,阿羽太懂我了。可我始终无法开口,告诉他,我是夜子洛,我现在是一只僵尸。或许不告诉他,让他留着一丝希望也好,我只要默默地看着他,和阿羽在一起,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只是心里啊,还是忍不住地委屈和酸涩。我多想大哭一场,却只能抓住身边的人呜咽,到头只能怨这云上的风,太温柔了。

  到了平阳,我只觉得身体内一直被压抑的某种冲动在不断被唤醒,那是一种脖子上的玉坠都无法让我维持清醒的诱惑。阿羽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和我说话,我听着她的声音,才有一点的心安。我其实是怕的,我怕我会受不住那些诱惑而化成一个嗜血的僵尸,我怕阿羽会对我失望,我怕那妖孽的强大我不能帮到她,我怕安静,我怕闭上眼,我好怕好怕。

  我是一只僵尸,可我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我明明不用睡觉的,可为什么那一刻却感到了困意?

第12章 夜子洛篇(三)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冰凉的土地和破旧的Cao席以及难以忍受的饥饿。可是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让我犹豫的生气,只有可口的食物和恶魔的邀请。我踏上了路,循着它的邀请。我是想要享受这道盛宴吗?或者,是为了什么呢?我是一个人呢……可我,不一直都是一个人吗?我在,寻找些什么呢?我看到了一个人类,一个灵力充沛又虚弱如砧板上的r_ou_一般的人类。这里是魔鬼的天堂,怎么会有人类呢?可是,她又是那么地可口。想要,吃了她。想象着,用我的牙齿轻轻一划,就能破开那层薄薄的皮肤和富有弹x_ing的血管,炙热的温度,美味的鲜血,想要把她揉碎,想要毁灭。可是,想要得到她好像还有一些事要做。那只碍眼的蟒蛇,必须要做点什么告诉它,她是我的。

  它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家伙,这让我很恼火,我只能一边又一边地舔舐着嘴唇,来缓解我对那个人类的渴望。只怪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让我想要接近她的气息,让我迫切地想要拥有她。我肆意地舒展着肢骸,用了十分的力气去警告那只蟒,可是成果并不好。我能感到它的灵力强大,可那远没有那个人类对我的吸引大。不知打了多久,那家伙忽然厉害了起来。为什么?它还不准备放弃吗?它将我打进了深坑,可是,它不知道僵尸是没有痛感的吗?那个人类和它的距离拉近了,它这是在挑衅我,我生气了。我知道,是夜降下了,因为我体内有远远不断的力量在涌出。可那只蟒好像也得到了黑夜的眷顾,我打不到它了。它把我卷进了尾巴,我不痛,可是,好难受,被勒得原来越近,我甚至能听到身体内骨头的挤压声。可是,那个人类!

  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可我确实是在向着那个人类飞去!那烦人的蟒还在附近,我一定要杀了它!杀了它!我要告诉它,这个人类,是我的!

  我扬起了手,是穿透了血r_ou_的感觉,可在炙热喷洒的一瞬间,却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强烈地席卷在心头甚至抵过了我的杀意和摧毁的快感。我在寻找什么呢?我是在找她的吗?我原来,不是一个人啊……这是梦吗?这不是梦吗?

  她说,子洛,给自己一个机会。她说,子洛,你要和我一起前去阻止那妖物吗?她说,子洛,我在。这怎么会是梦?这怎么能是一场梦?可若这不是一场梦,我又做了些什么?

  我叫着她的名字,那个曾经神采奕奕,笑颜如花的姑娘如今却满身浴血地躺在我的怀里,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僵尸明明是没有痛觉的啊……为什么那一刻我却体会到了撕心裂肺?我拼尽一切想要追逐的人啊,我想要永永远远都在一起的人啊,我爱到骨血里的人啊……我为什么!为什么……

  比起那只蟒精,我更恨的是自己。我一遍遍地回忆着她曾教导的东西,能做的却只有由着自己的本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对它发狠,也是对自己发狠。

  蟒精狠不过我的,可它知道我的弱点在哪里。是了,就是那个躺在废墟里的人呐,如一片纸蝶,摇曳地坠向那片腥臭的污红。我怎么能让她一人去染上那浊秽呢?这次,我可要跟紧了呢。

  我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了,恍惚间只能听到一声声的追问。她问,子洛,你是谁?我是谁?其实这是我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吧。从天到地的身份转换,我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呢?我身为僵尸,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可我,不再是岚汐,不再是夜子洛了吗?这些身份,我都无法否定,可我到底,算是什么呢?我想起了风灵山上的竹屋,想起了那灰袍清冷的少女因我染上欣喜的眉眼,想起了她在客栈时对我坚定不移的相信,想起了她倒在我怀中时毫无血色的嘴角却带起一丝勾翘。她说,你还是原来的子洛就够了。是了,不管是岚汐还是僵尸,我就是我,这就够了。

  我睁开眼睛,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又陷入了梦境。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问着,子洛,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我看到了什么呢?是仙子吗?那双近在眼前浅蓝如琥珀般的眸子中清晰地倒影出了我的模样,其实不用如此,我也知道我看她痴痴地看迷了眼。眼前的人有着竖立的狐耳,蓬松的尾巴,微张的双翼,飘纱的衣袖,周身r-u白又带着三千泼墨青丝,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柔和之中,让我再也移不开眼。

  她轻轻地唤我,才让我的思绪重新又回到了脑子里。她的伤,没事了吗?没有等我开口,她仍执着于那个问题。我知道,我是夜子洛,是只僵尸。我这样回答她的问题。可她否定了我的答案,半妖半僵?那是什么?脖子上的玉坠回答了我的答案。

  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面对才是唯一的途径。我庆幸,她让我认识到了真正的自己,也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黑蟒怎么会是对手呢?阿羽不过抬手间就能让它灰飞烟灭。它出言不逊让我恼火,阿羽拦了我,自己却动起手来。黑蟒的倚仗确实让我震惊,可这改变不了它被毁灭的命运。只是,心里的某种东西也随之崩塌了。

  我的父皇,夜乾国的国君,八岁登基,国号星月,十六岁娶了我的母后,二十岁有了我,也是在那一年,失去了母后,星月十二年,改国号为星洋,星洋十七年,他又要亲手毁了自己的国家吗?她说君如明月妾如星,所以他的国号叫做星月;他说他不要满天繁星,只要那一颗,所以改了国号叫做星洋。我的父皇,他一生只为了一个人,可他怎么能,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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