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衰事 by 留袖/黑留袖【完结】(2)

2019-05-08  作者|标签:留袖 黑留袖


  文案

  他善养鸟。

  他善作笼。

  笼子没有鸟,怎生孤寂?

  鸟没有笼子,怎生得了?

  不剧透,我不剧透。

  1

  夏至,绵雨一过,艳阳火辣,将个雄起镇烤的蒸笼一般。

  院落里鸟语嘈杂,墙角一丛鸡冠花娇红似火,婷婷玉立。一个十来岁的玉面小厮搬了板凳,在井边石榴树下阴凉处挑拣霉变谷物,一把把抓来细细看了,好不认真。

  竹帘一掀,里屋出来一个着薄青衫的清俊男子,身长七尺七寸,白生生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似笑非笑,伸了懒腰,知是起的晚了,把脸一抹,便去开门。

  门外早是车水马龙,男子将盖在鸟笼上的藏青棉布一个个揭了,不大的店门内鸟鸣声声,甚是悦耳,仿佛与人问早。

  这鸟店老板姓官,名翎路,幼习儒业,半道出商,不知何处修得鸟语,甚会驯鸟,在雄起镇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鸟店,有五彩斑斓的番帮鹦鹉,有善于学舌的黑衣鹩哥,画眉鹦鹉,种类倒是不少。

  那玉面小厮拣完了谷物,端了小钵来给鸟儿添食料,门口有执团扇的女子经过,冲当家的侧身莞尔。

  如此情景屡见不鲜,花街不过前方两百步路,多有娼妓和兔儿爷前来购买十几文钱一只的小鸟,文鸟与虎皮鹦鹉娇小可爱,容易驯养,卖的最多。更有满街晃荡的纨侉子弟在花柳地玩完没毛的鸟,又来玩这有毛的鸟,将黄白之物随意挥霍。

  雄起镇三个美男,官翎路算得一个,另外还有打铁铺的大徒弟与木匠家的二世祖。

  进店不看鸟,尽看人的,便是不少。

  翎路敞开店门,接八方客,逢人笑脸,不卑不亢,能宰多少,便宰多少。

  然而美则美矣,不能当饭吃,众女子们心心念念的官翎路,终究要成家。那年皇上民间选秀,充实腋庭,一时忙坏了媒婆,累坏了轿夫,官翎路讨了豆腐坊家的小娘子,年未及笄,如花似玉,羡煞了雄起镇的男男女女,谁料新郎一心扑在鸟上,成日与人斗鹌鹑赛鸽玩画眉,枕被冰冷,使唤小娘子天天在庭院挑拣谷物,喂鸟清笼子,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料谁终究也受不了这番冷落,一年不到,竟叫人拐跑了。

  事到如今,人们茶余饭后还笑话他,一个鸟痴,竟把娘子也养丢。

  转眼日上三杆,庄家少爷提了病画眉来央他医治,一个蕃人正与他争吵不休,说他讹人,明明要公母相辅,却卖给一对公的黄桃脸儿,翎路环胸只笑,说当日分明看那两个鸟交尾的,也曾生蛋来,那蕃人气得跳脚,说人也有同性相奸的,更何况是**!听得庄家少爷一边摇扇大笑。

  翎路漏了底气,只好给那蕃人换了一只九官鸟,庄少拿了逗鸟棒到处逗鸟,趁他说话的当儿,偷偷拿逗鸟棒戳他屁股,将他吓了一跳,回头使个凶狠眼色:“要戳去戳那边的嫩屁股!”

  目光偏偏使向正倒水的玉面小厮,手里一抖,慌拿袖子遮了脸。

  庄少笑得满脸开花,口气轻浮地伸手来摸他屁股:“我就好你这口……”

  翎路转身把一杯滚烫的茶塞在他手里:“新沏的龙井。”

  庄少握个正着,被烫的哎哟一声,差点砸了杯子,一脸苦笑,又指住门边上蓬着毛洗澡的画眉鸟问:“不如给我换这只了?哎哎,你那病鸟……”

  翎路冷笑一声:“什么病鸟,初买时你我亲见,上窜下跳好不活泼,不知你如何照顾的!要换可以,拿一千贯来!”

  “哎哎!前日里你还说五百贯,怎地平地起价!”

  “好鸟是养出来的!你不要,明日我卖三千贯也要得!”

  庄少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翎路把病鸟挂在庭院里,揣上钱袋,手执黑漆泥金扇,回头对小厮们交代:“我上木匠家提笼子,你等且在这好生看店,若有闪失,回来扒了你们的皮!”

  翎路开了笼门,将只鹩哥放了出来,那通体漆黑的鸟儿好不开心,在屋子里飞了一圈,直直窜上房梁,站在那儿歪着脖子俯视。

  他抬手一挥,那鹩哥俯冲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还在脸颊蹭了两下。

  翎路大摇大摆出门,那鹩哥飞前飞后,跟的紧紧,飞累了便在他头肩停驻歇息,路过孩童看的目不转睛,有人看的好奇,兴起逗鸟,鹩哥拍拍翅膀,口里只叫:“三千贯!三千贯!”惹得路人直笑。

  那鹩哥是翎路一手带大,名唤金贵,善解人意,十分聪颖,人见人爱,招揽生意算得上它一份,翎路视为珍宝,终日形影不离。

  翎路一路过了西桥,见木匠家的两个女人正在溪边啪啪打衣服,抬头打声招呼。

  小径渐行渐窄,林木阴森,忽然路边窜出一只黄鼠狼,立在中央,直身不动,翎路远远看了,不动声色拾起石头打去,正中鼻头,当场挂彩,可怜那小东西平白遭此飞来横祸,吱吱痛叫,抱头逃窜,翎路见了抚掌大笑,好不痛快。

  2

  翎路进了门槛,一地刨花木屑,半个人影不见,往里寻去,厢房后传出惊雷一般的叱骂声,将金贵吓的炸毛。

  “混帐东西!寿材尿得的么?!呸!就算刨花也不准!”

  紧接着,一个娃娃放声哭泣。

  翎路走进一瞧,空地里放着几块破门板,还有一口大箱子,一个青年打着赤膊,露出一身健硕,古铜一般,汗津津地,艳阳之下,闪闪有光,一头黑发随意束起,几缕乱发沾着汗水木屑,粘在颈上。

  黄口小儿手拿一样不知甚木头玩具,拿脏兮兮的袖口抹眼泪,呆呆立在箱子边哭。

  “再嚎!再嚎把你钉棺材里!与秀才老爷一同困觉!”

  金贵缩在翎路脖子后,摇头晃脑,像是受了惊,口里叫了声:“下蛋去!下蛋去!”每每发起脾气,它便爱拿这句骂人。

  小儿收起眼泪,循声望来,看鹩哥看的痴了,连口水也流下来。

  青年见着翎路,眼里顿时温柔许多,拿手在腰带上抹了抹,唤了声你来了。

  “瞧这天儿热的人烦那!”翎路哗地打开折扇,款款摇摆,笑道:“怎的容你发如此大脾气?!”

  秦久扳着脸,一声不吭,那小儿乃是二叔之子,老来得子,直宠上天,叫他劈柴,拿了斧子便摇摇晃晃似风摆杨柳,一劈之下,只剥去块树皮,只会吃饭玩耍,到处捣蛋。

  翎路见他不搭话,又指着箱子问:“看你忙的很呢!这又作甚?”

  秦久撩把额前乱发,说:“昨日来了孝子,给亡父置口薄棺,一个穷酸秀才,家徒四壁,光是工钱都要四处借来,只好搬来他家门板衣箱,凑成一副,还不知抬到半路会不会崩底,我爹人好,答应赠他一个棺材盖,否则连盖都没,可怜见的。”说着,叹了口气。

  秦家三代木匠,以棺材最是出众,平整舒适,密不透风,平时也做些桌椅茶几,姑娘出嫁,必备秦家妆箧,做了嫁妆,好不体面。秦久他爹近年喜欢收集名贵木材,跋山涉水乐此不疲,也很少开工;二叔棺材做的好,来访的络绎不绝;秦久大哥无意继承家业,常年在外经商,久久才回家一次;而秦久棺材做的不好,却迷上了鸟笼,他爹本看不起他,三代的棺材铺,竟出了个做鸟笼的!但秦久向来我行我素,雕工日益精湛,竟也闯出些名堂,平日里无事,也帮二叔做做棺材。

  翎路眯眼见那破箱腐朽不堪,要改棺材,可要花好一番功夫了,正失神,秦久取来了鸟笼,小叶紫檀的绣眼笼,笼门笼底刻着葡萄松鼠,栩栩如生,笼身圆满,打磨的平整光良,翎路眼睛一亮,接过来摸个不停,笑逐颜开。

  光是雕这鸟笼,可费去他数日工夫。

  “这是我做过最好的鸟笼。”秦久说着这话,眼神愉悦,然而嘴上不带一丝笑意,成日与棺材为伍之人,面上少见笑,即使笑起来,也是透着一副森冷之气,叫人退避三舍。

  翎路算清了工钱,见金贵在身后扑腾腾跳来跳去,那孩子拿根竹条正逗他,不无担心问:“怎不见你家猫儿?”

  秦久家有只乌云盖雪的大猫,平日里懒洋洋的,只要翎路一来,便打起了精神,看准金贵,跟在脚边又扑又咬,翎路养鸟,见了猫儿就烦心,今日不见,虽是清净,倒也有些冷清了。

  秦久放眼一扫,垂眼道:“谁知道?兴许你挑得这个时候,它正犯困?”

  翎路摇了摇扇子,连连点头,也好也好。

  小童闹得累了,径自钻回房去,金贵站在石榴树冠,学伐木声框框,又反复吟颂床前明月光来。

  翎路想起他家庭院也有石榴树,只是不及木匠家繁旺,花开满树,红彭彭的煞是可爱。

  秦久搓了搓衣带,问:“要喝水,歇歇脚么?”

  他摇头,转身欲言又止,忽然听得身后鸟扑腾惊叫,再复回头,金贵已无有踪影,惊得大叫起来。

  秦久被他一惊,四处张望,只见一只身形娇小狭长的黄毛小兽,叼着不住挣扎的鹩哥迅速跑走,迅若流星,鸟毛飞落一地。

  翎路一看,惊的目瞪口呆,这该死的黄鼠狼!究竟是不是来路时被他打伤的那只,便也没功夫追究,丢了鸟笼,拔腿直追,边追边喊:“给我放下!给我放下!”

  秦久眼睁睁看此突变,一时不知所措,提了鸟笼放在箱子上,过了半晌不见他回来,便去后院转了转,见一窝鸭仔毫发无伤,心想一个大人总不会掉进哪里的粪坑去,便放了心回去做棺材,一面等他回来提笼子。

  谁知这一等,便是大半日。

  3

  秦久一上工便全心投入,竟将翎路忘了个一干二净。

  日暮之时,鸟店小厮才前来木匠家找翎路,听说主人丢了,急得跺脚,秦久这才想起不妙,忙寻了人打灯笼到处找,还叫了几个猎户一同上山,一直寻到二更天,虽是夏至,山上不免更深露重,受不住不得已下山来困觉去了。

  鸟店的两个小厮俱来了木匠家,哭作一团,秦久摸头安慰:“吉人自有天象,兴许寻访故人,酒醉不归呢?兴许这会儿已经回转店里去了?”

  两个少年收住眼泪,愣愣望他。

  秦久叹口气又说:“人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丢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当负责,给你们当家的打一副上好棺材,不受分文。”

  两个少年闻言,又嚎了起来。

  秦久最烦人哭,厉声喝道:“哭哭哭!能把人哭出来么?!”

  两个少年惊的收声,后来又都去睡下了。

  翌日过了鸡鸣之时,庄家少爷才闻讯赶来,还带了个老家丁,说是担心官老板,来协助搜山。

  秦久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问老家丁:“老人家今年贵庚?”

  老家丁哈腰点头:“小的今年不惑有三。”

  庄少晓得他意思,羞的满面通红,将老家丁留在秦家,与秦久一同上山了。

  林道阴惨,前日里刚下过雨,只见五六个坟包在路边,雨淋泥落,好不荒凉,庄少见了不禁心里发毛,口里直说:“莫不是被山上恶鬼吞了……抑或被妖精吃得尸骨无存,哎哎哎……”

  秦久听得他口里碎碎念,心里愈发烦躁,加紧脚步,行至无有台阶的地方,健步如飞,他很快跟不上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又好面子,行至岔道口,便建议兵分两路,隅中早还。

  秦久冷笑道:“我不想一下寻两个人。”

  他呸了几声,口里喃喃,一手扶树,一手扶腰,摇摇晃晃,渐行渐远。

  秦久独自一人,落得轻松自在,走出两三百步,坟堆越来越多,更有尸棺尽毁,石骸尽露的,想是乱葬岗无疑,中间一棵大槐树,树下坐着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官翎路是谁?

  秦久走近去看,见他一身泥泞,头发蓬乱,两眼紧闭,面色惨白,心里咯!一下,忙去试他鼻息,还是活的,便唤了两声,不见醒,又拍他面颊,啪啪有声,他这才睁眼,看看秦久,看看周围,惊惶失措:“这是哪里?我竟在此!”

  秦久说:“才问你去了哪里!竟在乱葬岗里过了一宿!你店里两个在我家又哭又闹,烦死人也!”

  翎路望住他,眼神呆滞。

  秦久又说:“你昨日来找我拿鸟笼,平地窜出一个黄鼠狼,把你家鸟叼了去,你跟在后面直追,追的没了踪影,究竟怎么一回事?”

  官翎路如梦大醒,张目结舌:“鸟!啊!我的金贵!”一下揪住秦久的衣襟扑住哭喊起来:“哎哎我的金贵,我的命根,我的宝贝!是我对不住!”

  秦久皱起眉头:“不就一个鸟么?你店里头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不同!金贵跟随我多年,感情深厚,非比一般,我养鸟多年,没见过这般聪明的,吟诗唱歌跳舞样样拿手,还会叼果饼给我吃,别的鸟不乖,还会替我教训,没了金贵,可叫我怎么过活哟!”

  秦久还是不能理解,一个鹩哥,寿命不过十年,怎地如此牵肠挂肚,跑了媳妇也没见过他这般伤心!除非是死了爹娘,男儿有泪不轻弹!眼里不禁流露些鄙视之情,拍拍他肩膀硬邦邦地说:“快些收声,同我下山去,众人都担心你呢!”

  翎路从他衣襟里抬起头来,收敛眼泪,说:“扶我一把。”

  却见他哭得满面潮红,眼眶含泪,愁眉深锁,真个面若桃花,眼泛秋波,眉梢含春,秦久竟觉得他比平日更加好看了,不由愣了一愣,才伸手去扶,一扶之下,发现他的手滚烫得紧,便去摸他额头,也是滚烫的,想他一夜餐风露宿,又伤心优神,只怕是身体抵挡不住,受了风邪之类,心里顿时有些内疚。

  翎路站起,拍落一身树叶尘土,才走两步,一个踉跄跌倒了。

  秦久又去扶他,只听他哎哎**:“肚饿腿软,两眼发花,要没命了!”

  秦久说:“一个男人,唧歪个甚!快些同我下山,我找点干粮与你先吃了!”

  翎路眯眼望住他,双臂环上他脖颈:“你真是好人!若不是你,我定被山上妖精给吃了!”一面说着,凑上脸来,口对了口。

  秦久本要躲避,不料环在他颈上的双手却似力大无穷,无法挣开,被迫与翎路做了一个“吕”字,连舌头也探了进来,双唇柔软,心里诧异,与他打过交道便知,官翎路虽是在花街隔壁卖鸟的,生的一副风流模样,却也不是放荡之人,不过是个鸟痴而已,如今竟然做出这般举动,真叫人匪夷所思!

  翎路舔了舔舌头,声调柔媚:“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说着,又抱上来亲他汗津津的脖颈。

  秦久心里更是纳闷,翎路是个爱干净的,平日里嫌他浑身汗臭,还沾着木屑,总是不敢贴近,眼下竟说他好闻?汗臭好闻么?!正寻思着,翎路已经摸到他身下,在那话儿上吧唧亲了一口。

  怪则怪矣,秦久一个粗人,何曾受过这番挑逗,被他又揉又亲,很快硬了起来。

  4

  话说庄家少爷在山上绕了一圈,再不敢往深处走,便又返回,想去找秦久一同下山,远远听得啪啪声节奏分明,夹在山风山雾里的,还有粗重喘息交叠,心中一动,放轻脚步在高处循声而去,趴在林木后面一看,不禁呆了,两个男子正在交合,股肉相撞,啪啪有声,这声里还带着噗嗤噗嗤的水声,滋润的很,被抱的两手紧紧抵在树上,裸起双袖,臀股裸露,极是白皙修长,腰深陷,臀高抬,由肩至臀,一段诱人的曲线,身后那人裤头半褪,腰下发力,在他后庭进进出出,九浅一深,记记结实。

  庄少看的口干舌燥,再仔细一瞧,惊得捂口:那不是官翎路与秦久!

  只见官翎路扶着树,被撞的摇摇晃晃,随时跌倒一般,满脸情欲,口里还发浪声:“好人……啊,你好狠!……嗯嗯!快插死我吧!”

  他撞见这香艳野合,听着这淫声浪语,心里暗暗骂道:好你个官翎路,平日里一本正经,不让我捏个屁股亲个嘴,倒在这与木匠行这苟且之事!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是这般淫乱!今日倒叫我见识了!

  他一面骂着,又忍不住看的目不转睛,见木匠一手伸在前方套弄翎路阳具,后方撞的极深极猛,将个鸟店老板弄的死去活来,顾盼迷离,越叫越高亢,终于泻了一泻,白精四溅,淫靡之极。

  他看得呼吸粗短,胯下雄起,心里还不住暗骂:官翎路,你好**!一面想着自己才是在那暖紧蜜穴进出之人,一面偷偷用手伸去套弄,不出一刻,也跟着泻了,见两人已开始收拾衣物,怕被发现,慌不迭地径自回去了。

  两人在槐树下弄了近一个时辰,官翎路被插的腰膝酸软,秦久一路搀扶着他下山,心里渐渐明澈起来,仿佛刚做了一场春梦,想起方才真是鬼迷心窍,竟然对官翎路做出这等龌龊事情,不由有些后悔起来,平日里二人都是正正经经做生意,最多对坐了喝茶闲话,手也鲜少碰一下,如今竟然……秦久心虚地去望官翎路,只见他一脸疲倦,潮红尽褪,面色更加苍白,但唇角眉梢,徒地多了点什么,微妙风情,很有些勾人,简直近乎妖异。又想起方才与他插了有上千回合,这等快活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不禁喉头一紧,咳了两声。

  到了山下,迎面碰见一个猎户熟人,昨日也曾一同搜山的,见了二人,又惊又喜,远远叫着,声如洪钟:“秦久!你可找着了!”

  秦久远远应着,一点头,不料官翎路一见猎户,嗷的一声叫,转身撒腿往来路奔去,一点不腿软,秦久劈手扯住他,大喝一声“哪里去?!”

  官翎路被抓着,浑身打颤,小声道:“没没没……”

  秦久见他神情有异,结结巴巴,声音还有些尖细,不似本音,心里更是诧异,携同猎户,一路拉拉扯扯,终于将人弄下山来。

  猎户又说:“你爹回来了!正在堂里与人喝酒呢!”又问官翎路:“可让大家一顿好找,官老板,你究竟去了何处?”

  官翎路睁圆着眼,缩在秦久背后:“我我我……没没没……嗷……”

  猎户莫名其妙,笑起来:“莫非山上遇了老虎,吓傻了?不用怕,看我利刃强弩!”说着,就要舞弄腰上的刀。

  秦久按住他的手:“官老板在山上露宿一夜,怕是感了风寒,有些神智不清,你们当猎户的,煞气太重,怕是吓着他了。”秦久又看看官翎路,真个语无伦次,神智不清,不由叹自己方才所为,是不是有趁火打劫之嫌了,便在心里不住自责起来。

  路过家中柴垛,秦久看见自家母鸭带了毛茸茸的小鸭斜斜走过,暗暗数了数,一只没少,不觉感到蹊跷,有现成的小鸭不咬,偏偏去咬官翎路的鹩哥,真是奇了,想来想去,莫不是官翎路与那黄鼠狼结过梁子?

  三人在屋外便闻得热闹,阿爹不知何处拖来一段核桃木,丢在院落,昨日提灯帮忙找人的,都聚在这里了,鸟店里的两个少年则歪在门槛上,睡的不省人事,想是累坏了。

  秦久闻得酒香,嘿嘿两声尖笑,听的秦久一身汗毛直竖,只见他笑逐颜开,跌跌撞撞扑进屋里去,视满堂宾客不见,直直从客人手里抢过酒盅,往嘴里咕嘟咕嘟倒,众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两个少年也醒了,揉揉眼,看见主人没命般的喝酒,吓的傻了,扑过去夺,官翎路轻巧躲过,只一眨眼,喝完一盅,根本不似凡人速度。

  秦久心里暗暗觉得不妙,去看阿爹,阿爹与其他客人一样,只顾目瞪口呆地望着官翎路,回头来看了儿子一眼,秦久忽然觉得一阵心虚,别过头去。

  官翎路又讨要酒喝,秦久他爹忽然跳将起来,揪住他手,厉声喝道:“畜生!敢在祖师爷眼皮下乱来,好大胆子!”

  5

  官翎路并不反抗,只嘻嘻地笑,秦老唤上几个胆大的,一扑而上,将人压住了。

  秦老大声叱道:“青天白日的,敢在祖师爷地盘上撒野,你活腻了!还不快快离去?!”

  官翎路不以为然,气定神闲,嚷嚷着要二斤白肉和一壶烧酒才肯作罢。

  秦老将脸一沉,唤了秦久:“将鲁班尺拿来。”

  官翎路一听,收敛了笑,嘴里却依旧嘟嘟囔囔:“我不走,我就不走,你奈我何?”

  有人看的又惊又奇,问:“这是个什么妖孽?”

  秦老摸着胡子沉吟半晌:“听他说话语调,结结巴巴,又快又急,一股子小家子气,像是个黄仙。”

  秦久递了他常用的黄杨木尺,秦老拿了尺子劈头就打,官翎路瞪圆了眼,哎呀一声跳将起来,四个大汉也压不住,追的满屋子跑,打了有四五下,官翎路扑通一下倒在门槛边,险些撞在门上,众人愣了一愣,秦久先一步将人扶了起来,官翎路不再说胡话,在他怀里四肢抽搐,两眼翻白。脸色发青。

  不知谁高叫一声“成了”,众人才围将上去,又回头大赞秦老。

  秦老摸着木尺,哼了一声:“可糟蹋了我的木尺,用来打畜生,还好木质坚硬,无甚损坏。”

  秦久掐了他人中半日,也不见恢复,索性将人抬到里屋去丢在床上,过了一会不再抽搐,只是昏睡,众人见事情解决,继续吃酒,只有秦久独自守在床边,拧了毛巾给他擦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官翎路在秦久家昏睡到日中,终于清醒,秦久已去了后院喂鸭,翎路掀了帘子出来,见一群人面生面熟的把酒正欢,一脸惊愕,众人拉住他取笑,只有秦老催他快些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弄点黑狗血去去污秽。

  官翎路浑浑噩噩,与店里两个少年,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去了。

  被黄仙附身之事,他依旧历历在目,只是当时依稀梦里一般,言行不能控制,十分邪门,翎路一回转店里便先打了水冲澡,摸到两股间,竟还是湿润的,想起自己竟然作出这等下流行径,实在荒诞,身为堂堂男儿,竟然被人压住捅了后庭,像女子一样张腿**,这辈子还未有如此奇耻大辱!当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口里不迭骂:“混球!该死!甚末玩意!!”

  但又想那秦久胯下长物着实厉害,抽插的遍体瘫软,至今双膝发软,那般快活滋味,是不曾有过的,脸上不禁阵阵发热,又骂起秦久来:“你也不是好东西!”

  翎路沐浴更衣毕,名唤承安的少年已经回来了,空着两手愁眉苦脸道:“市上黑狗所剩无几,王屠户那个有人定了,明早才要宰,还有一个要我两钱一分……”

  翎路愤愤地说:“什么金狗要两钱一分?罢了,我等明早向王屠户要点鸡血狗血罢!”说完,又出门去了,进了城隍庙,将那黄鼠狼告了一告,想起金贵竟然成那畜生的腹中之物,不由悲从中来,一路红着眼眶晃荡去了菜市。

  一直到了晚上,一切安好,两个少年也放下心口大石,但翎路还是心有余悸,唤了他俩,三人同床共衾,相拥而眠。

  两个少年早已累坏,一觉睡到大天光,鸡鸣睁眼却独独不见了翎路,面面相觑,手牵着手掀了帘子往廊上一瞧,被一地鸟毛惊的失声大叫。

  6

  一时屋内屠场一般,到处血迹斑斑,两人四处寻觅,翎路却窝在墙角,满口鸟毛,满身鸟血,头发蓬乱,疯子一般,好不吓人,两个少年慌了神,夺门呼救,承安定了定神,便说去找木匠,拔腿跑了。

  凡是手艺人的,很是得人敬重,尤其是木匠,秦久他爹据说是修过半本鲁班书的,神神叨叨的很,承安一溜小跑到了木匠家,上气不接下气,秦久方才起身,在井边抹脸,听说官翎路又闹了,神色一沉,不想他爹昨日喝多了酒,怎赖都不起床,秦久只得独自带了褡裢,跟承安一同去了。

  店门口早已围了一圈人,秦久进去一看,官翎路正被五花大绑,压在椅子上,元儿满地拣鸟毛尸骸,边拣边抹眼泪。

  秦久见他眼神呆滞,口里喃喃念着什么,凑过去才听明了。

  “叫你告状……叫你告状!”翎路抬眼见是秦久,蓦地不念叨了,脸上扯出个御剑飞花的笑:“好人……你那大……”

  秦久晓得眼下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心里咯!一下扑上去把他嘴巴捂了个严严实实,想起翎路不过个卖鸟的,怎的被个畜生如此折腾,弄的他破后庭也就罢了,还糟蹋他的鸟,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秦久差承安去抱黑狗,见他面色有难,二话不说给了二两银子,便是金狗也买的来,他这才一溜烟地跑了去。

  秦久拿了鲁班尺,把一干看热闹的赶出院子,拿尺子在翎路额前晃:“昨日也给你吃了酒了,怎地还不罢手?这不是你呆的地儿,明白了就快些出去,免得挨板子。”

  翎路把头一扭:“我就不!你奈我何?!谁叫他昨日去找城隍爷告状,吓坏了小的们!”

  秦久压低嗓子缓缓道:“你把他命根子一般的鸟吃了,还想如何?闹了一回,还敢闹第二回,这不摆明跟秦家过不去么?”说着,在他头上结结实实敲了一记。

  他吃痛,龇牙咧嘴,恨恨道:“你敢打我!我叫你过不了安生日子!”

  秦久冷笑道:“我爹也打你,怎的不吓唬他去?”

  他顿时气焰短了一截,只恨恨地盯住,秦久看的他是欺软怕硬的东西,拿了牛角墨斗,拿尖的那头往他胳膊下一气乱戳:“再不出来,我戳死你也得!”

  降妖伏魔,秦久心里也没什么底儿,自小便听听阿爹说鲁班尺和墨斗乃是神器,邪魔歪道总要惧怕三分,又听说凡是被黄仙附了身,胳肢窝下便有个疙瘩,戳了它能乱妖精阵法,眼下这些法子似乎也不大奏效,这畜生倒是顽固。

  “别戳了别戳了,疼啊!疼啊!”

  “你还晓得痛,那便出来。”

  “我偏不……”

  秦久罢了手,问:“你究竟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呸了一声,说:“我那孩儿不过立在路中,他却拾起石头打的我家孩儿满面是血,还得意大笑,这个坏胚子,不闹他一闹,怎的甘心?”

  “原来如此,可人家的鸟也在你肚里,舔干抹净,也该罢了吧?”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5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