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番外 作者:维维兔(下)【完结】(55)

2019-05-07  作者|标签:维维兔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宫斗

  “ 魏公公服侍圣上多年,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即便是后宫一众姐妹们加起来,也不敌您一人。”

  “ 妾敬您一杯,愿您明日能一路平安。” 她再走近,魏七有些不安,隐隐感到来者不善。

  宁妃一杯饮尽,突将酒杯一掷,随手拔了头上的发簪直直往魏七身上刺。

  安喜一声惊呼,跑来阻拦。

  皇帝本就时时注意着这头,此刻见情势不对,眼疾手快将魏七一把揽走,抱入怀中。

  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是谁踢中宁妃脚踝,后者倾倒,尖利的金簪径直刺入挡在魏七身前的安喜的脖颈中。

  一切皆发生于瞬息之间,魏七眼睁睁地看着那精雕细刻的簪子逼近。然后安喜浑身一僵,倒在魏七身上,鲜血淋漓。

  侍卫急急入内,将宁妃拿下。

  魏七静默几瞬,突一把挣开腰间紧缚的手臂。

  “ 安……安……安爷!” 他吓傻了,一时竟发不出声来。

  “ 御医,宣御医! ” 皇帝沉声呵。

  侍卫疾步离去。

  “ 师傅! ” 王福贵爬过来。

  魏七捂住安喜脖颈上的那处伤口,金簪c-h-a得太深,万万不能拔动。

  可是血却越流越多,纯白色的巾子被染成鲜红,魏七手掌上俱是温热咸腥的粘稠血液。

  他浑身哆嗦不止,反反复复只知念,“ 安……爷,安爷,安爷……”

  皇帝坐在朱红线毯上看着安喜一言不发。

  安喜知道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他疼得厉害,也觉得可怕。太多的血从身体里流走,他知道要来不及了。

  “伴……伴……” 他看着魏七,目光痛苦,脸色惨白,嘴唇干枯。

  “ 不……要说话,不能说话,有太医,有太医。” 魏七泣不成声。

  王福贵亦是嚎啕大哭。

  安喜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早在先帝登基时他便该死了,是圣上救下了他,多活近十载,事到如今已别无所求。

  唯有一憾,辜负圣上大恩,欺君六载,实在不该。

  你不能替我养老了,他望着魏七,又看一会儿王福贵,目光最终落在眼眶赤红的天子身上。

  他拉着魏七的手,“ 伴……君,七……七……伴……君……” 这是他能为皇帝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替可怜的圣上留下他珍惜的人,不叫他真的成为孤家寡人。

  “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我,我知道,我知道,伴君……伴君……我伴君。” 魏七言语混乱,哽咽着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

  安喜耗尽全力对皇帝笑,嘴角扯到半路,人就去了。

  皇帝浑身僵直,几瞬之后伸手将他睁着的眼合上。

  “ 安……安……安爷!” 魏七等人嚎哭不止,实在不敢相信安喜就这样没了。

  太医赶来时已经晚了,即便不晚也救不活。

  皇帝闭目,养心殿内一片狼藉。众妃嫔吓得鬓发散乱,仪容不整,个个皆瘫坐在几子后捂着帕子低声哭。

  皇帝起身,一把将身旁侍卫手中握着的佩剑抽出。

  锋利的长剑出鞘,寒芒闪烁。皇帝的眼神如冰,面带煞气。

  宁妃被两个侍卫挟持着,此刻亦是花容失色。

  皇帝持剑走近。

  “ 皆是您的错! ” 宁妃目露恐惧,泪水涟涟,却大喊道,“ 是您的错!”

  偏要喜欢一个奴才,本宫也曾,也曾仰慕……

  可世人皆道天子英明,怎会有错?

  十二赴京为质子,弱冠之龄助父亲夺得天下,二十三岁北征彝族,东打女真,二十五岁弑亲父登基,二十九岁处赵家大患……

  若说有错,萧隀俨觉得他唯一做错了的,是二十那年不该年少气盛,非得对陈家下狠手,不留后路。

  他举剑c-h-a入宁妃纤细白皙的脖颈。

  后者口中'曾仰慕您' 这几字还未出口便已气绝。

  这回真是血染乾清宫了。

  后宫里的嫔妃们头一回见皇帝杀人,还是这样毫不手软的杀法,一时吓晕了几个。

  敬妃却还勉力维持着仪态,颤声喊着:“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皇帝未曾理会她,只冷冷丢下一句,“ 将毒妇丢出去喂宫中猛犬。” 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不配葬入皇陵。

  众人胆寒。

  再如何歹毒也到底是宁妃,龙榻上躺过,曾经也得圣宠,此刻圣上竟……

  “ 今日之事若有谁敢往外头多嘴,叫朕在朝堂上听见了风声。会有如何下场,尔等也应当知晓。” 他将滴血的剑往敬妃跟前扔,后者一瞬魂飞魄散。

  众人皆唯唯诺诺,低声应嗻。

  这头处理完还有更糟的另一头。

  魏七与王福贵两人埋在安喜尚有余温的尸身上痛哭流涕,御前的几个年长奴才更是忘了宫中规矩,低声抽泣不止。

  真是送了份好礼啊,皇帝苦笑。

  安喜没了,十分突然得没了,且死状惨烈。

  他伴君十载,于皇帝又有旧恩,即便后者再气他欺君犯上,此刻亦是悲伤的。

  若非安喜犯下大错,皇帝原本是预备再过几年,等安喜老到做不动了,便赐他在乾清宫后头的院子里养老的。

  这想法同安喜生前所愿一模一样,只是如今再赘言也是枉然。

  皇帝走近俯身,双臂穿过魏七腋下要将他托起来。

  魏七哭得伤心,额头抵着安喜的手,赖在地上不愿起来。

  皇帝一面抱住他一面宽慰,“ 安喜已经去了,朕会下令将他好好安葬。”

  魏七的头靠在皇帝肩上,软着腿站都站不直了,嘴里一直低声叫安爷。

  皇帝亦是喉间哽咽,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涩然道:“人各有命。”

  他撑起魏七,抚摸后者的脊背,“ 魏七,人各有命。” 即便身为帝王,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亦是束手无策。

  “ 呜……救……回来,救回来……” 魏七的眼泪鼻涕流在皇帝的脖颈上,撕咬后者肩上的明黄龙袍锦缎,嘴里低声哀求。

  在他心里,其实圣上一直都无所不能。

  “ 来人,将安喜的尸首好生安置,停在侍院中,七日后以二品朝臣之礼厚葬。” 皇帝吩咐侍卫。

  “ 嗻。” 几人上前,将安喜的尸体抬起来运走。

  魏七的视线被眼泪晕得模糊,眼睁睁地看着安喜离去,他执拗地挽回:“ 救回来,圣上,圣上,救回来……”

  皇帝此刻也不好受,事情发生地这样突然,就在他跟前出事,他也没能拦住。

  宁妃向来温顺,他一直以为此人贤良,没曾想竟看错了眼。

  皇帝偏过头亲吻魏七狼狈的脸颊,将他抱得更紧。

  “ 人皆有一死,今后的某一日里,朕也要死。” 言语间的无奈传入魏七耳中。

  后者听了这话浑身僵直。

  帝王也会死,如常人一般,没什么不同。

  魏七心中生出万分恐惧,这些恐惧令他下意识地将皇帝抱住。

  后者的唇边牵扯出一丝苦笑,手臂收紧,让难过的两人能紧紧相贴。

  储秀宫主殿内,敬妃令宫女紧闭殿门,独自坐在正厅的贵妃椅上发怔。

  她的手指颤抖,嘴唇惨白,艳红的口脂都遮不住她的慌张。

  方才乾清宫内令贴身侍女踢的那一脚,生生令安喜当场毙命,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敬妃原本只是想着要让宁妃今日被定下死罪,只要她在御前伤了人,圣上必不会轻饶了她。

  谁曾想……

  敬妃扣住贵妃椅侧边的扶手,喘息不止。

  安喜是个好奴才,她没想令其这样死去。

  七日后,安喜的棺椁葬在皇寺阐福寺对面的青山上,受皇家香火祭拜。

  魏七送葬回来后便同王福贵一道去面圣。

  皇帝问过入葬之事后将魏七单独留下。

  内书房一如既往地安静,皇帝盯着鼎炉上方袅袅升起的细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喜临走前要魏七伴君,魏七那时是应承下来的。

  七日过去,皇帝愈加后悔放他离宫。

  沉默良久,皇帝终于开口,他说:“ 安喜,安喜那时,那时……”

  堂堂天子,向来果断,今日不知怎的,竟连话都说得磕巴。

  魏七垂手捏着大腿外间的衣料,亦是心乱如麻。

  他知晓皇帝的意思,却不知要如何做决定。

  两条岔道,东西两方,截然不同。

  若是走错,将来能否回头

  可他却不能阻止皇帝继续说下去。

  “ 安喜说要你伴君。” 天子镇静下来,将最要紧的一句话说得十分平淡。

  魏七颓然闭目。

  他怎么能拒绝?他不能拒绝。

  安喜是因他而死,若不是混乱中安喜挡在他身前,那今日葬入阐福寺对面的青山之上的人,应当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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