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番外 作者:维维兔(下)【完结】(51)

2019-05-07  作者|标签:维维兔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宫斗

  “ 那你母亲呢?”

  前者愕然睁眼。

  “ 您母亲还在尚阳堡。” 魏七浑身颤抖,原来他母亲真的安然无恙。

  “ 朕觉着,你还是得再好好想想。”

  “ 朕已派人将你母亲接至宫中,不日便可到。”

  “ 届时是你留宫还是你母亲留宫。”

  “ 全看你做主。”

  魏七泪流不止,终于撑不住哀求。

  “ 圣上,奴才……奴才母亲年迈无辜……” 语带哽咽。

  “ 嘘,” 皇帝摩挲他的唇瓣,贴住他轻吻,“ 陈王氏是你母亲,朕自然不会亏待。”

  皇帝抱着魏七在东偏殿歇了一夜,后者未曾反抗。

  魏七开始茶饭不思,只日日盼着他母亲入宫。

  皇帝见他这样糟践自己,终于不耐烦了。

  “ 你这样不懂事,白日里东西不吃,夜里觉也不歇,是不想你母亲入宫?”

  魏七坐在膳桌旁抬眼看他,眼中的迷茫无措令人瞧了忍不住心软。

  皇帝移开眼,只将自己跟前的一盅松茸r-u鸽汤往魏七那头推。

  魏七垂眼盯着那盅汤瞧了一会子,默不作声地开始吃。平日里最爱喝的汤这时候吃到嘴里也是食不知味。

  两人如从前一般各吃各的同桌用膳,维持平静的假象。

  魏七喝完汤搁下汤勺,问皇帝,“ 我母亲何时进宫?”

  这语气不大客气,皇帝停了一瞬,虽心中不舒坦,却到底没同他计较。

  “ 后日。”

  魏七猛地抬眼盯住他,眼睛睁大,目露惊异,像是不敢相信。

  要死不活这么些日子了,不是冷眼冷语放刀子就是置之不理甩脸子。

  皇帝已许久不曾见他面上出现这样生动的神态了。

  “ 等会子朕叫人将门上的锁卸了。” 鲜少这样讨好人,皇帝不甚自在,“屋里再多摆几样新东西。你也安分些,你母亲来了。”

  魏七满心满眼都是要见母亲的期盼与欢喜,没有在意皇帝这句话中明显的讨好。

  两日后的未时,陈王氏入紫禁城。

  一路上宫女太监领路,笑成花儿似的讨好她。

  陈王氏久不做主子,早已不习惯下头人的奉承了。

  甚至如今的她,比这些宫里的奴才还要寒酸胆怯。

  曾经是雍容典贵,气韵大方从容的正经诰命夫人,入宫参拜时宫里的奴才们皆要小心讨好。

  如今却已成了瘦小干瘪的老妪,再如何名贵的衣物加身也只能称出她的寒酸与畏惧。

  内书房中皇帝问王福贵,“ 陈王氏可入宫了 ”

  “ 回圣上的话,陈王氏还有半盏茶的时辰便可入宫。”

  “ 嗯,不必叫她来请安,直接去见魏七。”

  “ 是,奴才明白,奴才定会处理妥当。”

  陈王氏腿脚不便,从乾清宫门外至养心殿东偏殿,只一盏茶的脚程她竟走了近大半个时辰。

  她再如何久不进宫也仍记着宫里的规矩,是以一路走来从不曾开口询问过儿子的近况。

  反倒是领着她的宫女主动开口,那宫女说魏爷近来同上头那位闹别扭,请夫人等会子见了魏爷好生劝劝他。

  陈王氏心里猛一咯噔,吓得路都走不稳了。

  同上头那位闹别扭?

  这话里的深意她不敢去深思。

  接她回京的侍卫只说魏七如今在宫里发达了,圣上跟前能说上几句话。

  前些日子替陈家求了恩典,如今圣上派人接她入宫,开恩典叫她母子二人见上一面。

  陈王氏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听见儿子的消息,还能同儿子相见。这段时日长途跋涉,时时想着魏七,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宫女的这番话如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淋头,冻得她浑身发颤。

  “ 闹……闹别扭?” 她低声呢喃。

  “ 夫人您离京久了,不知圣上如今有多宠爱魏爷,简直是当娘娘主子一般,怜惜得紧呢。” 宫女以为陈王氏听了这话会放心。

  “ 魏爷一切都好,御膳房静心替他调理身子,几年来都安康得很。只近来同圣上怄气,闹得有些大……”

  宫女的轻声缓语陈王氏渐渐都听不见了。

  她只想着: 魏爷……魏七,是她的孩子没错,是安安。

  陈王氏消瘦的面容愈加惨淡,她已说不出话来。

  东偏殿近在眼前,宫女提醒她,“ 夫人,魏爷如今就住在这里头,旁边挨着的东暖阁是圣上的居所。”

  陈王氏一年前哭坏了眼睛,如今已不大能视物。

  她摸索着眯起眼茫然四望,眼前俱是朱红与明黄。

  外头的侍卫立在窗柩前向里头轻声报,“ 魏爷,陈夫人来了。”

  里头的魏七一身深紫绸袍,蹭得自春凳上立起,几步疾驰至门前。

  他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手指发颤,哆嗦着去抚那平滑的衣襟,总觉着有哪处没弄妥当。

  是母亲,母亲就在门外。

  魏七眼眶发红,脸上又哭又笑,神情奇怪,他碰地推开木门。

  母子终于相见。

  陈王氏只能瞧清模糊的深紫颜色,但她知晓这是她的宵衣。

  魏七不能踏出房门,只能眼睁睁地瞧他的母亲蹒跚着走近。

  他的手死死地扣住门框,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往前迈。

  他若多再走一寸,必回有人来拦,魏七不愿叫母亲知晓自己如今的困境。

  他喘息不止,像是溺水之人,口鼻皆堵,唇齿几番开合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泪流满面。

  母亲老了,老到他不敢相认。

  陈王氏焦急地扶着宫女的手往前疾行几步,险些要扑在魏七身上。

  魏七伸手抱住她,两人都站不住了,瘫软着腿,直直往地上跪。

  魏七终于憋出一句,“ 娘……娘亲。”

  他如今已有二十三,因中间缺了的十五年时光,他仍是叫娘亲。

  这两个字挤出来,母子二人都开始崩溃。

  旁的声音再也发不出,只能哀哀悲泣。

  抱头痛哭了一阵后,陈王氏眯起浑浊暗黄的眼,眼都不眨,细细地打量魏七。

  一寸寸皆在诉说思念。

  她干枯细瘦的手掌在魏七的眉眼上轻柔地抚摸,一如从前。

  这确实是她的孩子。

  “我……我儿,安安……安安! ”

  魏七哭得喉咙沙哑,发出的声音刮人耳朵,“ 娘,娘亲……”

  周遭的奴才们见他这样难过,怕他哭坏身子,只得在一旁小声劝慰。

  “ 魏爷,魏爷。陈夫人跋涉劳累,不如先请进屋子里罢。”

  前者找回几分神智,用衣袖覆面擦干眼泪,勉力搀起母亲。

  二人挨在圆桌旁坐下。

  底下人奉茶,陈王氏慌忙起身,诚惶诚恐地道谢接过,却只盯着那盏茶发怔。

  “ 娘亲,娘亲您喝茶。” 魏七面上带泪,却笑得灿烂。

  陈王氏木然点头,目光转到儿子身上,落在他华贵的衣料上头。

  “ 那位……那位同你……” 她问不出口。

  只是心中明白,儿子二十出头,身旁有人侍候,住处挨着养心殿正殿。

  养心殿是什么地方?天子居所。

  从前入宫命妇们要在几十丈外,自偏路绕道而行。

  尚阳堡里待了十五年,突下恩典,还赐她入宫与儿子相见。

  陈王氏浑身发颤,一颗心被封在冰室中,跳动艰难。

  魏七亦是一瞬便惨白了面色,脸上笑容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他脑子发怔,大哭过后正是疼得厉害,嗡嗡的响声一直在耳边环绕。

  魏七垂下眼,不敢再去面对母亲。

  他低声道,“ 您……您您喝茶罢。” 心虚不已,毫无底气。

  陈王氏脑子里最后的一丝理智也绷断了,抬手给了魏七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后是寂然无声,母子二人皆是发怔。

  守在外头的奴才们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只觉魏爷有些可怜。

  原是世家子,举家被抄,十五年后再与母亲相见,竟先讨了一巴掌。

  魏七眼里又滚出热泪,起身踢开圆木凳,扑通跪下。

  他抱住母亲的腿,嚎啕大哭。

  “ 儿子……儿子不孝!”

  陈王氏方才那一巴掌是气昏了头,此刻想来只余愧疚。

  她背脊弯曲,身体佝偻,抱住魏七,一遍遍地抚儿子的脸,抚他的发,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

  “ 是,是为娘对不住你,安安,我的安安。”

  是陈家对不住这个孩子,是他们夫妻执意要送孩子入宫。

  可她也深知,一旦入了宫成了奴才,不论你从前是什么身份,都再也没了自由。

  当初费尽心力,举家皆受了难,只托出这最年幼的孩子,所盼不就是他能平安。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1/59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