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坡下 作者:慕容仙【完结】(49)

2019-05-05  作者|标签:慕容仙

云子蔚在里头“嗯”了声,低头继续整理衣装,将衣带系好。

紧张又心虚的蔺寒连忙去灶房给他炒了饭,放到堂间的桌上,然后面红耳赤地荡出去了。

蔺寒不敢面对云子蔚。他摸一摸自己的脸和耳朵,都是滚烫的。

蔺寒从来没往断袖这面想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是袅袅娜娜的姑娘,就像陆宝儿这样的,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对云子蔚这样的漂亮男人有非分之想。他想到漂亮这个词,脚步霍然一滞,眼前又浮现出云子蔚的脸来,可不就是漂亮么。

漂亮姑娘多的是,漂亮的男人那什么嗡嗡嗡嗡的。

蔺寒走进秦家院子后,先到井旁舀水洗脸,连着洗了三回。冰冷的水珠子顺着他的脸庞滑下来,他用衣袖擦了擦脸,觉得自己总算清醒了一些,再舀了一捧水咕咚咕咚喝下肚。

屋里飘来烟火气味,有人在炒菜。

蔺寒推开屋门走去灶房,看到糖儿挽着衣袖在灶台前炒菜。他忍俊不禁,这个娇生惯养的小表弟都会做饭菜了。

蔺寒一时起了玩心,悄悄走到糖儿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糖儿笑道:“念竹别闹,我这盘菜还没炒完呢。”说着便朝他的腰畔抓来,趁他闪躲时别开了他的手臂。

蔺寒觉得能从这话听出点别的意味,愣愣站在那里。

糖儿回头看到是他,脸色稍变,也愣愣地说:“蔺……蔺寒表哥。”

蔺寒避开他的目光道:“我今天又来蹭饭了。”

糖儿点点头说好啊。

方梅知回娘家了,等到秦漾从码头回来,蔺寒跟他们两兄弟一块吃晚饭。

糖儿跟平常一样给秦漾夹菜,和哥哥说说笑笑的,却见蔺寒总盯着自己看,就默默地给他也夹了一筷子,让表哥多吃点。

蔺寒看他们两兄弟也觉得不对劲。虽说他们俩一直就很亲,长到这个岁数还这么亲就有点儿神奇。仔细想想,糖儿有时候还不叫“哥哥”,直呼其字叫“念竹”。

蔺寒心里的钟忽然响了一声。

秦漾跟糖儿不是亲兄弟,秦漾是小姨丈的养子啊。

蔺寒想可能是自己在一天里受了太多的刺激,容易胡思乱想。这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秦漾比糖儿大六岁,他们俩之间就是单纯的兄弟之情,怎么看他们俩都不像是……

蔺寒正胡乱想着,倏忽看到糖儿凑到秦漾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秦漾破天荒地笑了,亲昵地说了句“你啊你”。

蔺寒心里的那口钟出现了裂纹。

蔺寒低头吃饭,冷不丁地问道:“念竹,你有中意的姑娘了么?”

“……没有。怎么了?”秦漾看向他。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而已。”蔺寒说,“糖儿呢?”

糖儿眨眨眼:“尚未。”

“哦这样啊,哈哈。”蔺寒干笑着,用筷子搅饭,“那小姨娘她……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她没准要跟姥姥姥爷说很久的话,你找阿娘有事吗?”糖儿说。

“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有点想念她。她不在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两兄弟……唠家常了,那我吃完饭就回家去了?”

秦漾觉得蔺寒今天很奇怪,劝他多留一会儿。

蔺寒摆摆手,坚决不肯留,连送都不肯让两兄弟送,吃过饭径直从院子穿过去,出去时还磕到了门框,身形一个踉跄。

秦漾奇了,对糖儿道:“我记得他没喝烧酒啊,怎么这幅德x_ing。”

39 生病

糖儿几乎记得书院里每个孩子的名字,跟他们都挺熟悉。小孩子喜欢缠着他问天问地,十五六岁的大孩子本就只比他小几岁,常常对他嬉皮笑脸,不甚严肃。

糖儿生得和气温柔,每回想绷住脸,都绷不住,因此孩子们都不怕他。这群孩子间最皮的一个叫沈宇,是镇上沈员外家的小少爷,闹腾得很。他整天就跟书院里的伙伴打打闹闹,课业一塌糊涂,在课上被提问,永远是一问三不知。

许经啟先生曾问起糖儿在书院里是否一切顺利。

糖儿说:“大多孩子都挺乖巧,就是有个叫沈宇的……”

“沈员外的小儿子是吧?”许先生激动地从床榻上支起身子来,咳嗽了几声,道,“那小子最难管教,怕是个猴王转世!我在的时候他就成天惹事,看我回去怎么治他!”

就连许先生都觉得他太难管教,何况是尚且稚嫩的小秦先生。

糖儿实在管不住他,罚他抄书,他请“狐朋狗友”吃糖糕,让他们帮着一起抄写,罚他站在屋檐下,他挨着墙都能呼呼大睡。糖儿板起脸说教,他乖巧地承认错误,一走出门却又无所顾虑,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糖儿给他调过几次座位,可这个混世魔王不管跟谁坐,都能跟人家打成一片。同桌两个人在课上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忍无可忍的糖儿最终把他调到了刘谌旁边。

刘谌是书院里最安稳的一个孩子。他跟年迈的祖母相依为命。他娘早亡,阿爹刘十四是槐海镇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因伤人和闹事蹲过两回大牢。因为他爹,书院里很少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他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

不安分的沈宇坐到刘谌身边后总要跟他说话,而刘谌不爱搭理他。

糖儿在课上看到沈宇抓耳挠腮地上演独角戏,而刘谌不为所动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位置他调对了。

几个月下来,沈宇竟安分了不少,上课时能安稳坐着,课间也不常跟人吵闹了,就纠缠着冷淡的刘谌。这真是一大奇观。

糖儿以为刘谌迟早有一天会厌烦,让他再将沈宇调走,可是刘谌没有。这下糖儿倒有些心存感激了,刘谌确实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炎夏休学日前的最后一晚,刘谌在放学后叫住了糖儿。

刘谌抱着书卷,从后边追上来,对糖儿道:“小秦先生,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刘谌跟身为先生的糖儿也不曾有太多交集。他这样主动地靠近糖儿,还是头一回。

“什么事呢?”

刘谌直直地看向糖儿,沉默了许久,开口的那一刻眼里的光都熄灭了:“小秦先生,我觉得我病了。”

“病了?”糖儿用手背碰刘谌的额头,道,“你觉得身子不适吗?”

“浑身都不舒服。”少年哽咽了,眼里隐隐泛起泪光。

糖儿吓了一跳,温声道:“你告诉先生,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是真的病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刘谌摇摇头:“大夫治不好我。”

“胡说,你怎么知道大夫治不好你,你又不是大夫。”糖儿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病了,病到无药可医了?”

“倘若不是病了,怎么会心思不净,对阿宇怀抱不该有的绮想。” 刘谌含着泪说,“他说他心悦我,可是先生,我很害怕。”

糖儿长久伫立在那里,望着他。

许久许久,他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揉着少年的墨发说:“你不是病了,你只是喜欢他而已。”

“先生不劝我吗?”

“何必要劝。”糖儿说,“你心悦这个人,而他恰好是男孩子罢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人生短短数十载,不妨果敢一些。世俗只能教会你如何做人,却从未告知你该如何度过一生。倒不如坦然一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粉身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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