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人 作者:阿伏(5)

2019-01-17  作者|标签:阿伏

罗女士嗤笑一声,明显不信他的答案,但也没有为难他,手一挥:“正好毕业季,家里生意缺人,你明天就顶上吧。”

“那您给我配辆车吧。”岑江格有一点不情愿,说话倒不吞吞吐吐,“过几天我还得回那边,现在我就人回来了,房子还没收拾,得回去一趟。”

罗女士嗑瓜子的动作停了停,又像没停过一样:“别让那房子空着,怪可惜的。”

前一晚罗女士咔嚓咔嚓啃鸭脖到两点,岑江格自己的心情确实也不太平静,直到天要亮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

他对清醒已经产生了些微恐惧心,睡醒睁眼时磨磨蹭蹭,最后心一横瞪大了眼睛,正好把趴在床边的罗女士吓了一跳。

罗女士向来眼疾手快,先呼了他一掌,又掩饰自己偷窥外甥睡觉的行径,说着让他赶紧出门收租的话就溜出了门。

岑江格出卧室一看,餐桌上早摆好了很具规模的早餐。

不得不说,他的姨妈罗女士真是多少年如一r.ì的害羞表达和拥有一手好厨艺。

岑江格吃饱喝足刷了碗,对上留在餐桌的文件夹先头疼了片刻,最终还是拿了起来踏上了“新”工作的道路。

罗女士最主要的身份是麻将馆常客,再下来就是包租婆。

从身高抵达180CM的那天起,岑江格就被罗女士带着去收过租。

他发现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房租越高租客j_iao得越痛快,反而是那些在他眼中已经很少很少的租金,往往却能逼得租客眼睛发红不停道歉。

等红灯的间隙,岑江格撇了几眼今天要去的小区,发现没有丝毫印象,只能开了导航慢慢开过去,到地方已经比约好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等着的租客看起来生活优渥,岑江格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这边,迟到这么久……”

租客果然很好说话,摆了摆手连连说着没关系。

倒把岑江格弄得更不好意思了,他看了眼这套房子后边的备注,下一年要涨价。

他低头又抬头,往复几次,做出确认好的样子才说:“您如果续租的话,市场情况和去年不太一样,我们这边恐怕要涨价。”

租客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说:“只要价格涨得不太过分,我可以接受。像您这样的房东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岑江格笑着应和:“都是应该的。”

他现在一点客套的心思都没有,姨妈从不吝啬使用他这个劳力,攻克完这个对象,今天还有好几家要跑,指引租客在合同各处填好信息后,他就立马说了告辞的话。

直到快到第二户时,岑江格的好奇心才卷土重来。

什么叫像我这样的房东?他好几年没有回来了,而刚才的租客是从去年开始租房的,两人肯定没有过任何j_iao集。

况且,对外来说,他也只不过是姨妈的一个打工仔,什么时候还有主人翁身份了。

晚上吃饭时岑江格还提起了这个人。

罗女士也对他有印象,说这人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非常客套,但最大的优点还不在他有涵养这一点。

岑江格咬着筷头提问:“那他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罗女士“咔嚓咔嚓”嚼着芹菜杆,给出答案:“给钱痛快,事儿少。”

晚餐剩下的时间,岑江格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这个青瓜蛋子再问出什么废话。

罗女士也没说话的意思,只是吃完要离桌时突然说:“既然回来了,有时间去看看润云。”

岑江格飞快吃完了剩下的米粒,干脆利落道:“我等会儿就去。”

罗女士先看看了外边将沉的天色,眉头一皱有些疑惑:“晚上去合适吗?”

岑江格对这些传统风俗也不太了解,他抬眼想了想,半疑惑半肯定地说:“润云女士是我妈,妈妈应该什么时候都欢迎儿子吧?”

岑江格被苍蝇拍拍出了门外。

他嘻嘻哈哈捂着屁股一路跳到车旁,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也许是他把表情整理得太过严肃,也可能是晚上确实不太有人来,墓园的看门大爷问了许多问题才把他放了进去。

岑江格手里抱着润云女士活着时最喜欢的风信子,在已经完全沉下来的天色里站在了她的碑前。

罗润云下葬时也是夏天,本市最热的时候,家里没有吹拉弹唱,安安静静地把她沉在了墓x_u_e底部。

岑江格被带来时墓碑已经立好了,他不小了,但也还没到太明白的时候,懵懵懂懂和照片里的妈妈对视。

他甚至没有哭,那天的风在夏天里很大,被点燃的纸钱就是靠在火盆边沿不肯死去,他在人群的中央,觉得自己和火盆里化为灰烬的那些纸钱一样格格不入。

岑江格把风信子放在墓碑旁边,有些羞涩:“嘿……”

他干巴巴“嘿”了一声就词穷了,赶紧从提来的袋子里翻出花带,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重新清理干净,他像讨好一样,低低唤了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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