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 by 三千界【完结】(2)

2019-04-27  作者|标签:

  一 早春

  他是去七流瀑闲看风景的诸多小公子之一,年纪最小,衣服最脏。

  他是师父兼三叔最不得意的弟子之一,身手平庸,头脑也平庸。

  他和一帮小孩子们跑得远了,看到了挂在树上的他们。

  他咬着牙,双臂已经没有知觉。但是他不能松手。松手,下面就是尖刀利刃。(忍者的耐力静训练)

  他转过头,而后出了个玩耍的主意。

  让他们来做他们的马。

  他们要像父亲们一样打仗,要去摘最美丽的山花献给母亲,要去寻找四叶的三叶草,要……

  总之,他们需要“马”。

  他的师父自然同意。

  他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伸手一指,选了他。

  他们的年纪很小。以至于,玩耍这样的骑马游戏,被一同来的客人们微笑着夸为有雄心。夫人们用扇子掩

  着嘴轻轻地笑,男人们喝着清酒,表情严肃,眼神里却也倒映着春光。

  他险险地安然爬下树,手臂颤个不停。树上太久的悬挂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事实上,在被他小小的手指点

  到之前,他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他跪地,趴身,头贴到了地面。

  他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从自己的马头上爬踩上去,而是直接一跳,跨坐到他背部。

  招得夫人们一阵娇媚的低低呼。

  好轻啊。

  虽然疲惫不堪,他还是忍不住这样想。头一次,在身份之别外,意识到,背上的,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不由分外小心。

  他抽出小小的竹刀,当作马刀,在空中有模有样地斜劈了两下,没有急着指挥他前进,而是指挥到了他自

  己的席位前。

  而后,命令他吃点心,喝茶水。

  有客人好奇地问他为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刀剑斩杀敌人前,先要磨得锋利。马儿上战场前,先要吃饱喝足。

  他的母亲给他一盒可口的小点心,以充做小勇者打架和游山玩水时的干粮。他的父亲不动声色,举杯一饮

  而尽。他父亲的家臣们眸中神色一动,互看间,忠义之心弥坚。

  他腾出一只手忙着吃东西,好在背上的他实在很小很轻,这姿势虽不同平时,却也不怎么费力。

  过去的七个时辰里他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所以,他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的什么。

  ×××

  虽然是三五岁的孩子们的马斗,但孩子是男孩子,是武士的男孩子,是家臣的男孩子,是主君的男孩子,

  所以,也十分激烈。

  作为马的他们,疲于用两膝两手奔跑,还常常被竹剑打到。

  幸而,参与游戏的孩子们的年龄实在太小,竹剑虽一把比一把上好精致,却都是未开锋的。

  故而,这般算来,比挂树要好一些。

  他慢慢恢复了体力,开始有闲心打量这场战争。

  背上的骑手偶尔下一个命令,一般并不需要他太多移动。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臂,心里偷偷吁了口气。

  马刀刀法不同于地上的剑法,竹剑挥舞不好,从身前身后斜斜砍过时,很容易削到马的脖子臀部。故而他

  们很多时候,是被自己的骑手误伤的。

  拜他的好剑法所赐,除了短短一条并不严重的乌青,他倒没有在这上头吃多少苦头。甚至于,连别人向他

  招呼的攻击,也大多被他架开了。

  一个大了一些的孩子狠狠打马过来责问他,为什么放弃进攻的机会。

  他回答,“三哥如果只看到眼前的敌人,却连自己的马都不能爱护的话,如何能够爱护自己的剑,又如何

  能够夜奔八百,日行千里!”

  ×××

  已经午后了,暖暖的阳光里,孩子们终于打累了,幼小的几个甚至有些困意。

  他在这场混战中很好地保存了自己,包括自己的坐骑。此时,命令他往前头溪边一大片平坦的地方去。自

  然,不远不近处,有负责安全的武士跟随。

  野樱树下,熏衣草,蒲公英。

  他听从他的指令,绕过其间的荆棘和高低,沿着一条平坦而弯曲的路爬行。

  转过一丛灌木,眼前霍然开朗。

  溪水两岸,三叶草无边无际。

  他也有些困了,但是打了个哈欠,吃了几块母亲亲手做的糕点,他坚持不睡。

  “四叶的三叶草……”他嘀咕,而后拍拍他的肩,“马儿乖又俊,水草肥又美……看到那四叶的,记得莫

  要吃掉去……”

  他答“哈依。”

  而后替背上困得糊涂了的小孩担心,担心他摔下来。

  不过作为没有发言权的坐骑,他除了尽力保持平衡,没有别的可以做了。

  他的腰间别着短短的儿童式竹刀,小小的左手抓着他深茶色忍者服的后领,同样小小的,尚带了些婴儿那

  种奶香的肉感的右手,指这指那。

  他听从他的命令,慢慢在三叶草丛中俯身膝行。

  今年新长出来的三叶草,带了泥土气息的草香,清爽,怡人。小小几朵白色的花开放着,除此之外,大多

  的花苞尚未成形。

  春天到是到了,毕竟还早。

  他忽然吩咐他停步,而后翻身下马。本来灵活的动作因为一个半途忍不住冒出来的哈欠而变形,他几乎是

  滚下去的。

  他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不小心在旁边石头的棱角上划到了脚面。只是,不管是意外的伤,还是他不经命令的伸手,他看上去,

  都没有注意到,而是急切地跑向一边。

  不会会,他打着哈欠回来,顺手将一片三叶草塞到他嘴里。

  他吃掉那三叶草,味道里带着草本植物特有的微酸。咀嚼和吞咽前,他看得清楚,那是片天然二叶的。

  再看他,他捏着两片四叶的三叶草,已经在春天的绿色地毯中,甜甜睡去。

  他膝行到他身边,将他脚面及踝的伤口舔干净,吮出脏血,敷上随身的药粉。

  而后跪坐在他身边,替他挡了刺目的阳光。

  他因日头的照耀而微蹙的眉尖尖,一点点舒展开来,呷呷嘴,睡得很好。

  ×××

  没有人找到四叶三叶草,除了他。

  他大笑,抬头对父亲道,“这是匹能带来好运的马。七流瀑是能带来好运的地方。明年,这里,我会再来

  为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寻找四叶的三叶草。”

  他的母亲拈着手里的四叶三叶草,微微一笑。

  虽不是绝色,可肌肤雪白,头发乌黑,唇色嫩红,和服端庄,雍容华丽。这一笑,倾国倾城。

  他的父亲点点头,把儿子刚刚交给他的那片幸运之叶夹在今日出游写下的一首和诗笺中。

  他和其他几个忍者一样恭恭敬敬俯首,重新开始担心可怕的训练。以他十一岁的阅历尚不能明白,刚才那

  句话,注定了以后,直到他正式效忠前,他都将性命无忧。

  他只是记得,那个春天的樱花特别灿烂。穿过熏衣草香气缭绕的绿色山坡,四叶的三叶草纷纷冒头。天蓝

  ,云白,鸟掠如流星,风柔和得像九年前故去的母亲的微笑。

  那时,他,是长野命运中注定的的主人,是父亲正室妻子唯一的儿子,早慧勤奋之外,待人接物有礼,初

  显气魄胆识,深得父亲喜爱,以及家臣的支持。

  那时,他,是芥川流的一个下忍。和他的家族中每一个婴儿一样,他在脐带割断的那一刻,就只可能有两

  种命运:作为忍者而生;或者,死。

  二 雪梅

  他七岁那年投入一刀流门下习剑。

  那师傅剑术好,脾气古怪倔强,住在他父亲的领地内十数年,占了半山一处温泉,受用领主提供的食物,

  却不曾收徒,也不曾效力杀敌。偏偏和他喝了一次茶,竟然松口收了他为弟子,却依旧不愿离开自己在山

  中的小屋一步。

  没有人知道,这一小一大在松柏掩映下的那间小屋内,如何论的茶道。

  于是他和另外十数位忍者跟随守卫。

  那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早了些,大了些。

  那年,山上温泉暖处的白梅也开得比往年早了些,好了些。

  那日,他挑了半天,终于觅得一枝极好的早梅,小心剪了,用素巾裹了,遣他送去山下,给他的母亲。

  他领命下山,交付了东西,带了他母亲的微笑和亲手做的饭团,连夜启程,赶回山上。

  山路漆黑,雪厚冰滑,他又赶得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一身泥雪。

  爬到半山,他急急回忍者们的屋子换了干净衣服,然后将东西送去给他。

  他在门外小声叩了叩。

  “进来。”他吩咐。

  他拉门进去,合上门,还没有交代东西,却被他狠狠摔过肩。

  “用了这么长时间……你身为忍者的训练呢?还是,在山上闷坏,到山下的鲸屋寻欢去了?”他重重一脚

  踩到他胸口,奈何七岁的小孩,身体匀称轻巧,他觉得不解气,自己却又实在不够重,“换衣服做什么,

  难道,你还怕那些低劣的脂粉气熏到我?!”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想,他想说属下不敢,他想说不是的,他想说自己没有去逛街,他想说是因为等

  待做饭团而耽搁的。

  但是全身的骨头似乎散了架,他倒吸着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什么?”他发现了滚落旁边的包裹。

  他尝试着开口,还是无法言语。

  “母亲……”他抽刀,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挑开包裹皮,看到里面熟悉的盒子,愣了愣,而后归刀把那个

  珍贵的东西抱到怀里,一边打开来,一边却开始抱怨,“真是的。饭团虽然美味,我才七岁,又不是好胃

  口的父亲大人,怎么可能吃得掉整整一盒!”

  “那么,你是因为等待而耽搁的了?”

  他松了口气,点点头,

  “起来吧。”

  他爬起身。

  “换衣服是因为在路上摔跤弄脏了?”

  “是。”

  “真没用。”他淡淡斥责,“不知道点灯笼吗?”

  “是。”他回答,没有分辩,灯笼被落下的积雪打灭了。

  他分出一大半,放在盖子上推给他,“吃掉它们。”

  他愣了愣,而后小心拿起一个。

  “不许去鲸屋。”

  “是。”

  “……因为,给我的母亲送东西的人,不该沾染那种地方的气息。”

  “是。”

  “不要在享用食物的时候分神说话!”

  “……”他有些糊涂了。

  食物清淡,但是手艺精湛,味道很美好,上面带了他自己的体温,尚是温热的。

  他赶路回来,也实在是饿了。退下时才想起来,似乎做了十分失礼的事。

  但是……

  从那以后,送白梅的深冬,送樱花的早春,送睡莲的仲夏,送晚菊的深秋……

  送黄鹂夜莺猫头鹰……(猫头鹰在日本是吉鸟),

  送四叶的三叶草,送漂亮的鹅卵石……

  每次回半山复命,他都会知错再犯。

  他的母亲爱花,爱小动物,虽说后者总是养不了多久就放生……

  他热爱母亲亲手做的食物,虽说装在那个盒子里的份量,对一个小孩而言总是多了……

  他成了他和他母亲之间的信鸽。

  ×××

  那些年,他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他的小主人总能找到四叶的三叶草。

  但是跟在他身边,不知是不是错觉,训练似乎不那么辛苦危险了。

  这般的岁月一直到他十四岁的冬季。

  过年前不久,他的父亲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

  女方家也是有实力的大名,这婚姻,当然也意味着两方的联合。同时,还意味着他的父亲,正式决定选定

  他作为继承人。

  那年的雪下得晚,天一直阴阴沉沉了四五天,忽然一夜间,鹅毛漫天,狂风如刀。

  大雪一口气下了三天。

  最后一天,他们在冷峭的林间各自习完各自的武。

  第二天他就要下山,开始准备迎娶的事宜。在此之前,他将得到他们的效忠,正式成为他的主人。

  未来的新郎一切如常,他却几乎一夜无眠。

  次日,晴空万里,冬阳暖暖。温泉旁的梅林里,他跟着他,如往年般寻找雪后的白梅。

  “花开了。”他道,指指树顶的一枝。

  一两朵绽放,七八个含蕾。

  “是。”他回答,像往年一般摊开了白色的素巾。

  只是这一次,不再有饭团了。

  三 婚礼

  那一夜,繁复华丽而冗长的礼仪后,星星们没入了乌云间。

  他守在他的新房外,里面是女子细细的抽泣,和他低低压抑的喘息。这些声音到了后来,都变成了痛苦而

  愉悦的**。

  他抬头寻找那颗星,却什么也看不到。

  待到一切都平息下来,他无声地出了口气。

  下一刻,他拉门而出,扑到廊下。

  他看着他披散了长发,白衣半敞,近乎**的侧影,头一回不知所措。

  二十年的训练没有告诉他,他该做什么。

  大开的房门散出淡淡的橘香气息,那女子在这温柔的迷药中安睡,浑然不知她的夫在外面对着庭院撕心裂

  肺地呕吐。

  他在内脏的痉挛和往世的记忆里喘过口气,习惯性地抬头寻找那几千万年外的恒星。

  或许诸神也偏爱他,乌云间裂开一条缝隙,闪亮的北斗朝他眨眼。

  他甩掉额头一际冷汗,淡笑着,在稍缓的间隔中,带了丝恍惚轻唱,“光阴荏苒,时光之河横亘。远古之

  时再现,曾经成了未来……”

  他从片刻的凝滞中清醒,无声无息地替他拉上门,隐在黑暗里,静等他去用浴。

  歌越来低,而后,下一刻,他拔了他的刀。

  电光火石一瞬间,明白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他跪坐原地,没有试图反抗。

  但也没有闭上眼。

  垂落的目光,正好落在他步法快到难以辨认的,**的足上。

  那年春天,三叶草丛中划伤的疤痕,似乎,已经淡得看不到了。

  人头应热血喷溅的洒落声而掉,他诧异自己还能回头,并在回头之时看到,他转身将刀归入他背上的鞘中

  。

  女子家中陪嫁而来的武士之一已经横躺在院角。

  他没有看那行事鲁莽的武士一眼,只是扶着他的肩继续干呕了一阵,却已吐不出任何东西。

  而后他站直了。

  明白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他不曾对他挥刀相向意味着的信赖,他毫不迟疑地行礼,在

  俯身低头的时候困惑惊恐于自己内心的一丝不甚明确的喜悦。

  他转身去温泉沐浴,他收拾秽物和尸体。

  ×××

  他跪坐在澡池的布幔外,捧着衣物等候他出来。

  屋里,备了几样素淡的食物,一瓶清酒。

  他出来了,他垂首举高衣物,“主人。”

  他却没有如常般穿戴齐整,只是淡淡道,“你,过来。”

  他愣了愣,移身过去。

  他卸下他身上的武器,解开他的衣带,凑近去闻了闻。

  “松树的味道。”

  他听到他嘀咕。

  下一刻,他干脆地扯开了他的忍者服。

  “来做点让人舒服的事吧。”

  他大骇,明明没有喝水,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因为有失礼仪,他忍耐;因为忍耐,咳嗽不得减缓;因为不得减缓,他憋得满脸通红,愈加失礼。

  他好整以暇,慢条斯理地继续解他的衣服,在他惶恐地谢罪,或者将此视为羞辱而自裁前,开口,“你不

  让人恶心,我想要。你愿意的,不是么?”

  他无法反驳,这才知道自己一直被看透了。

  身体一寸寸**在他面前,他不由自主开始兴奋起来。

  他拍拍他的脑袋。

  这动作除了记忆里面貌模糊的母亲,没有人对他做过。

  所以他别扭地撇开头,拔刀。

  他没有阻止他,只是顺手解了他的发。

  他砍断了桌上的蜡烛。

  轻轻的破空风声里,他握住他的性器,一捏。

  他促不及防,下体被挑逗的挤痛中,腰间一软,手上一松,刀掉了,人瘫了。

  一片黑暗的屋里,他低低嗤笑,伏到他身上,在他颈下锁骨间咬了一口,“不许躲开,不然的话——”

  他收住了接下去的话语,又捏了捏,以示警告。

  他不敢再躲,其实也不想躲。于是由着他吻下来。唇舌被轻咬的时刻,他想起当初,他吩咐他不准去鲸屋

  。

  原来,似乎,他被他预谋算计,已经好久。

  “你笑什么?”

  “没有,主人……”

  “在这种时候不要使用扫兴的称呼,你想提醒我前面屋子里还睡着个主人夫人吗?!”

  他的心脏缩了缩。

  是啊……

  今晚过后,会发生什么呢?

  他能拥有的,或许也就这么一晚了吧?

  “不必担心那些,那些不是你要操心的,你要操心的,只有一件事而已……”他的嗓音暗哑下去,“我说

  过,这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

  ——但是,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晨曦就快微白,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黑暗里的激烈,颠狂后的满足,占有和占有,交付与交付,他都记得清楚……

  但是,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他……?

  身边的人半翻了个身,一条腿横跨到他胸口,抱着他的大腿,搁上脑袋,进入了下一轮梦乡,顺便打断了

  他的思虑。

  他哭笑不得。

  他的睡相就不好他是知道的,毕竟他是贴身负责他安全的忍者之一。守在屋外的夜晚,就算看不到他从小

  无赖的翻身,听还是听得到的。

  但是,他从来不知道他能够在短短不足一个时辰的睡眠中,整整转了一圈。

  刚才他抱着他的腿流口水的时候,他已经把枕头换到榻榻米的这一头了。

  这次……

  他犹豫了下,由着他去了。

  可再想想,又改变了主意,于是小心替他调了个位子,将枕头重新放回原位。

  他朦胧睁眼,确定不是敌人,没有抗议,复又合眼睡去。

  昨天一天,他也够累的了。

  他替他盖好被子,看看他安静的睡颜,重新开始想那个问题。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他?

  他记得清楚,他坐下来,一点点将自己纳入他体内。

  他的身体发育良好,肌理光滑有力,何况是自己心心念念的……

  但是,他为什么……

  为什么……

  不要他?

  他忽然心痛起来。

  是了,是了,他不要他。他只是借他的身子,做些让人舒服的事。他不曾想要将他永远据为己有,所以,

  也就干脆地,从一开始,就不将他据为己有。

  貌似容情,其实最无情。可是,就算这样的无情,他还是……

  无法拒绝。

  天色泛白,他合眼,压下了心痛。

  “你明白了?”

  “是。”

  “我的姓氏决定了我的人生。”他起身,有条不紊地穿衣,“除了黑暗中的快乐,我不能给予更多,所以

  ,我不会索取更多。”

  “我明白。”他跪坐起来,像往常一样替他整理衣服,“我愿意。”

  声音发颤,但是坚定无比。

  “那么,就这样吧,就这样陪我走下去。”

  “是。”他回答,顿了顿,又加了句承诺,“好。”而后努力用平常的语气禀告,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主人,差不多时候拜见大人了。”

  他背对着他,点点头,转身贴上他索了个浅吻。而后起身拉门出去,在廊下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替

  他合上了门。

  他微微恍惚地摸摸自己的唇,所以没有发现他回头时,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唇角有一丝淡淡的,温柔的,

  稍纵即逝的笑。

  直到被愈来愈亮的天色惊到,他着衣,收拾凌乱的房间。

  四 默许

  过了年不久,他与哥哥们一起随父亲出门打仗。

  行到第二天,经过的平原上有一大片三叶草。扎下营,他涉草而行,夕阳收走最后一丝金黄前,他找到了

  两片四叶三叶草。

  他跟在他后面,如往年一般,不由自主感到困惑,和不需要理由的喜悦。

  “明天,送去给母亲大人。”他递给他其中一片。

  “是。”他小心接过。

  他朝父亲的营帐而去,他跟在后面,而后在帐外止步。

  他往回赶花了一天不到。按以往的习惯,东西必须亲手交到他的母亲手上。故而他小寐了两个来时辰,待

  到夫人起身后,才通禀。

  夫人破例没有吩咐他下去等候回礼。

  “你跟在足木身边,多少年了?”

  “回禀夫人,今年是第九年。”足木……这是他的小名?

  “我想见见你的母亲。”

  “小人的母亲去遥远的地方参拜山神了。”他委婉道。

  “这样么……”端庄净白的夫人微微一笑,“那就由我来履行母亲的职责吧。”

  “……多谢夫人。”他行了大礼。

  其实他不是很明白将发生什么,礼节要求他谢恩,而身份要求他保持沉默。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路途遥远,饭团不好保存,所以,换了一个礼物。”夫人似乎十分愉快。

  他垂首恭恭敬敬跪坐一边,不敢偷觑面前的女子。

  但是,直觉使得他感到了危险。

  不危险的危险。

  (记得留言里有人问了,这里回答一下:明天送去,出发是早上,大部队2(第一次解释注成1了)日的路程

  =他赶一个白天加大半个黑夜的路程,所以他送到的时候,夫人正在睡觉。故而有等待一说。)

  ×××

  他赶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中型的战斗。

  他协助父亲结束清点整理之后,第一件事,照例是洗去身上沾染的血腥和汗脏。

  他守着他,替他换过一桶又一桶凉水,心口隐隐作着痛。过去的那些年,他看得清楚,怎么能不担心——

  那么喜欢干净的一个人,往后的征战一场接一场,怎么会快乐。

  因为担忧,伺候他用膳时,他破天荒看着他走了神。

  “母亲大人没有让你带回什么吗?”他如同对待珍馐般一样认真地用完简陋的食物,打量着他身前身后身

  侧,问,没有掩饰神色间隐隐的困惑。

  “有。夫人说,‘是能让……满意和愉快的惊喜’。”他省略到了嘴边的足木二字,尽量平静地回禀,暗

  自庆幸简陋的帐子使得光线变得昏暗不明,遮去了自己窘红的脸色,“但是需要到达安全的地方,才能打

  开。”

  “这样么……”他专注打量他的神色,想了会,歪头笑着无奈叹道,“母亲大人越来越年轻了。”

  他垂首不语,小心掩去自己的不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和捉弄。

  笑意扩大,眉眼弯弯,酒窝浅浅,他直起身,扑向他,“那就让我这个身为儿子的煎熬着期待吧!值得庆

  幸的是,在等待之中,我们可以做些让人愉快的事。”

  他被他的“我们”扰乱了心思,反应慢了一拍,没能阻止他。

  “……嗯?”一片黑暗中,他在动作间微微地诧异。

  他正小心抚摸他的身体,听到他的讶异,僵了一僵。

  “惊喜吗?”

  “是。”

  “……母亲家传的药汤对皮肤很好……但,你是男人……”

  “夫人说,去掉了不必要的几味草药。”

  “药汤的配用复杂,母亲大人不可能亲自教导……”

  “是,不是夫人,是由……”想起那个老妇人保养良好的白净,精致的和服,平静的目光下隐含的尖锐和

  轻鄙,一丝沁骨的寒意和无法抵挡的哀伤弥漫上来,他战栗了下。

  “难为你了。”他察觉了,堵住了他的唇,轻咬着他的舌,扣了他在自己身上分外笨拙的手,问,“还有

  礼仪,和一些画,是吗?”

  “是。”

  “忘掉那些吧……”

  “但是……”

  “没关系,原本的就已经足够。”他亲吻着他发顶,摸摸他的脑袋,把他扣到手臂和胸膛之间,在他耳边

  道,“足够了。”

  他松下了身子,交出了体重。而后,听凭自己的本能,拥抱他,亲吻他,放纵自己的生疏,放纵自己的身

  体里隐藏的热度,叫嚣着升腾。

  没有再觉得,被他摸摸脑袋,有何异样或不妥。

  ×××

  他们赢得了最终的战斗。

  “怎么了?”他转头看向前头。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征战,对于他十四岁的身体条件而言,还是有些勉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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