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花开迟 by 米利蓝亚【完结】(2)

2019-04-24  作者|标签:米利蓝亚


  寂寞花开迟

  从来的,我们谁都是江湖那寂寞的人。

  玉迟这样说着,细细的眉目像是那远远的山头弯弯的青线般的美丽,但那时候我怎样都看不清玉迟低垂的眸子,玉迟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就是一个像是远景般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玉公子,人美如玉,剑如长虹──

  玉迟是站在天下人上头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而的确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着他,却全天下的人都碰不到他,连离他这样近的我,也总觉得玉迟跟我之间像是有层薄雾般,还记得那时我是这样的小,也是同着天下人般的望着玉迟,怎样也想不到能够听到他一声轻叹,但我却又的确的听到了。

  明明玉迟是离我这样近,可是我却知道我跟他的距离就像天下人般的远。

  咫尺天涯──似乎就在说着我跟玉迟彼此之间的距离。

  还记得,那时候,白茶煮烟,晚风夕照,整座小楼都在夕下是一片鲜红。

  连玉迟那白的像是羊脂的手指头,都带上了淡淡的粉红。

  从来的,我们谁都在天涯中追着看不到的月头。

  剑是剑,人非人,花是花,心非心……相识几多,知己堪无,多少红颜笑,却只看明月。玉迟这样说,而后细细的摸上了我的面颊,「颜清,记得这几句话。记得。」

  那是我印象中,玉迟第一次这样碰我──那我毕生的父亲,一向待我冷漠的父亲。他是我的父亲,却从不让我唤着他爹。如玉公子,或是玉迟,他从来只准我这样喊他。

  而多年后,玉迟这几句话,一直刻在我的心中。

  红唇如夕色,在那晚照漫入了山边时,那是那些年来,我头一次看清了玉迟的眼睛。

  怎堪生得如此秋水,翦翦双眸──那是玉迟的眼睛。

  但那秋水中,到底写了些什么──我怎样也不知道。

  或是说,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样的眼中,写的竟是这么清楚明了,只怪我愚昧,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真得到了想要的,曾经的寂寞,怎样也都是笑忘成书了。』玉迟最后那句,落在了我的心头,让我一怔的──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意思是如何的。

  * * *

  还记得,当时我被玉迟叫去他跟前,是十六岁。

  那时候玉迟到底多大岁数?

  没有人清楚。

  在我八岁时无涯小楼的奴俾都说着如玉公子今年莫约二十八岁吧──可是那时候的玉迟看起来根本就像是我十六岁的哥般。

  而今年我十六岁──那卧在褟上不冷也不热温温凉凉的就像在几番云外的玉迟,好吧,在怎样看也不过二十岁出头。

  温润如玉,翩翩少年风采,怎么也想不到他人真正岁数随便一折算,恐怕也有四十好几……。

  是说人都道如玉公子,人如玉,朱玉倒都是常在我耳边笑道:『人如玉?那恐怕是玉石练成的精了,莫不是妖怪了。』

  听到我都笑了……不过,听说玉迟出江湖的时候是二十七年前……那时候他看起来才十五岁的模样……如果江湖传言不假,那他真的可都算半个妖怪了。

  所以玉迟几岁?

  他自己知道。

  当我懵懵懂懂跟着朱玉说出我的疑问时,朱玉只是笑吟吟的点了点我的额头,道:『欸,公子的事情若让你看得清、明白的了,他还是公子吗?傻少爷。』

  反正那年,我十六岁,我不知天下苦,不懂玉迟的心。

  就那样懵懵懂懂的活着,直到那年。

  那年,我被玉迟叫了过去。

  无涯小楼并不大,可是其实从我房间走到玉迟的房间也要些路,午饭后,听到了朱玉这样跟我说,「公子要少爷您吃完饭后去找他。」

  我听了点头说好,慢吞吞的吞完了饭,在慢吞吞的洗漱了下后,在更慢吞吞的走着路,想着为何玉迟突然找我。

  然后终于走到了玉迟休息的房门前,敲了敲门,我进了去,通常玉迟叫谁来,就是要谁来,敲门只不过是个礼仪。

  但问题是我进去了,却也尴尬了──当然尴尬不是因为眼前有什么不该看的──说真的就算是不该看的怎样应该也不会发生在玉迟身上,而是,叫我来的人,居然……在睡觉。

  「玉迟。」我轻轻的这样喊着,眼前的玉迟睡的很安稳,黑的像是墨般的发丝垂在他白如玉的面容前,我怎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假寐还是真睡。

  我没有武功,玉迟不让我学──所以也无法观察他的吐纳。而玉迟不让我学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我的身体是糟的,糟糕透顶。

  糟的吹不得风举不了比书重的东西,厚重点的冬被我可都提不了还有可能被闷死──所以我一向都是盖蝉丝被的命,所以我毕生跟学武无缘。

  一边想着自己真是糟糕的乱七八糟的身体,我一边看着那被我叫了声却依旧闭眼闭的安稳的人,眉目如花,睫长且柔,这样的睡颜美的令人心动,却也三分娥黛像是与世无关的令人敬然,一想到这样的全天下的人都想看的睡颜我总是一再有幸看到……就忍不住有点坐立难安的动了动臀。

  真想知道这被江湖被天下人人仰慕的人睡觉是在梦些什么?

  说真的,我很少知道玉迟在想些什么,他在想什么绝对是很少人知道的。

  而我更也少看到他。

  怎么个少法?好吧,用十天来说──十天中我们会碰面的天数大约是五天,多点是七天,少点可能只有两天──但问题是每次最多的时间不过就是把个时辰,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我从来都是一个人自己吃饭,玉迟最多一次就是坐在我眼前看我吃碗燕窝……。

  据说,连仆役见到他的次数跟时间都比我多……而名义上他虽然是我的父亲,可是玉迟对我关注总是那样少的可怜,他关注的永远是他手中的书,或是其他的风花雪月,像是沾不上人间的泥般,连这个无涯小楼都立在了黄山的山头,迎风仰月,不在红尘。

  而真的见到了面,玉迟通常也不太搭理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搭理他,明明应该是最靠近的两个人,实际上却靠近不了。

  所以,大多都是我门两个人相看两无言,他看他的书,我做我的事──彼此当个那敬亭山了。

  我其实很少有机会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这被全天下人都要捧在手掌心赞颂的人──纵然他是我名义上的爹。

  是的,其实玉迟也只是我名义上的爹,我亲生的爹是谁从来都不重要,因为重要的是我的娘,我的娘曾经是那闻名天下的第一美人,『白梅微雨红颜笑』的玉微夫人,也是玉迟的姐姐──她是那样多情而且风采动人的美人,一双如波般的双眸总是可以让人瞧到心慌又心动的,笑声脆响的像是夏日迎风的铃声般,她是个我神话中的人物──娘在产我不久后即过世,为了我那负心的爹,而我是早产的扫斗星,娘不仅被我克死,连接生我的奶娘都在没多时就被人给杀了。

  据说那时候原本我也快死了,不过一向不过问江湖俗事的玉迟毕竟还是不舍那世上唯一的亲姐,赶来救了她──后来虽然知道我娘救不了了,但最终还是把我从歹人的手上救了出来。

  至于那歹人是谁……

  就是前面说的负心的我的爹……我爹为何要这样负心我娘的原因我始终不知道,每当我问了谁谁都是一脸无辜的别扭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拍着我的头说,『乖,好颜清,有胆的话去问你那现在的爹。』

  ……最好是我敢。

  所以,我就只能从旁人那偶尔听来的结果推论出来一些答案,我知道我爹就是很莫名奇妙的曾经抓着还是刚生出来红通通哭的一片凄惨的婴儿的我要胁过玉迟,至于要胁的是什么?不知道。

  而我爹爱我娘吗?听说是不爱──天下第一美人居然不爱,真是佩服我爹。

  那我娘爱我爹吗?听说爱得要死──要是不爱也不会生下我了,而且果真是爱的要死──爱到被害死──别说我无情,说真的跟玉迟久了,要不跟他有些像还真是怪。

  不过听说当初我爹都抓着我要胁玉迟了,玉迟到底是怎样将我救出的啊?

  听着小仆朱玉说那时的玉迟,武功已经是难以莫测,就这样,我爹坏人只做了一半,剩下一半去见阎王了。

  可怜的爹,可怜的娘,然后无辜可怜被生下的我──玉迟心情好的时候曾这样跟我说过,不管我听到他这几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可怜兮兮的皱起了眉头,看我皱起眉头,他居然会很难得的露出了微笑,而且更难得的摸上了我的脸庞,红红的唇说真的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好听话,但没想到他这人真的是没良心到了一个境界,竟说了一句让我更想吐血的话──

  「不过最可怜的是我,还得收养你这小麻烦,可怜大好青春就这样给你当了爹去了。」

  切!谁让你麻烦了啊玉迟?别当我不知道我小时候给我把屎把尿的是刘奶娘!好吧你最多麻烦的地方就是用内力给我治病──可是你内力多的像山似的,最好麻烦到了。

  啧,反正总而言之,那年我十六岁,我知道我是个出生有点可怜,但现在好歹是个幸运的小子──毕竟吗,全天下都知道那个如玉公子,是我名义上的爹。

  不过当我想的拉哩拉杂的时候,玉迟还是没醒,我也没胆上前去拍着他叫着他──整个无涯小楼都没人敢的事情,我也不敢。

  而既然叫我过来的人不醒,继续睡他的大头觉,没事可做的我眼看前面的人好歹也是天下绝色,不看白不看的,养眼养眼。

  说真的,玉迟的好看是很难说清的那种,曾经听说有个名画家上了黄山来只为了求见玉迟一面,好让他画出天下无双的如玉公子的面貌让天下的人瞻仰一番──当然想也知道那画家的话说的是这般好听,还不就是想要画出如玉公子好让自己更出名。

  玉迟心思聪慧如此,当然也知道那画家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玉迟却答应了出面见那画家一面──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那位侍才而骄的大画家看到了玉迟之后,居然不可置信的摇头喊着说怎会有这样的人──

  当下断然羞赧离去,并且慎重的跟着旁的仆人说着,『如玉公子如此风范面貌,小人三分技艺岂可冒犯!』

  由此可知,玉迟的那种风采还有颜色,连名画家都画不出了,我又怎说的出呢。

  不过其实看久了好像也没什么……以前还小看到他时都会发愣,这几年反而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出了。

  但这张脸的确是祸水……我盯着他发呆,我都已经看了要十六年了,偶尔还是会因为那脸上实在动人的风情而砰然心跳,像现在,瞧瞧那长的恐怖的睫毛,不知道拿来扫桌上的灰尘会怎样?还有那红唇,为什么总是这么红啊──

  「在想什么。」当我想的正开心的时候,一把声音轻轻的响起。

  「想玉迟……啊!」满脸通红的看着眼前不知何时而醒的人,那白的像是会透过去的脸旁尽在咫尺,虽是绝色,但突然近看也是会吓到人的,「你醒了。」

  「早醒了。」玉迟的声音一向很轻,虽轻却又总是让人听的清楚,尤其是那总是珠圆玉润的声音,在该婉转处婉转在应该像是玉盘落下的珠子时就像是玉盘落下的珠子的声音真的是非常的好听,「在想什么。」

  他又再一次问了我,似乎很不满我魂一下就飘去远方的样子。

  「唔,想那画师的事情。」很不敢直视着玉迟,多年来我少有机会看着还是清醒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有个地方会怕,明明是亲人啊,可就是觉得恐慌,那双清明如月色的眼睛中,总是有我看不透的一个点──其实我大约八岁前那时还是很黏他,那时也跟他比较亲,毕竟他是这样特殊又漂亮的一个人,也是我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待我虽然不会热到哪去但也从未哪里不好,我怎会不喜欢他呢?

  但莫名的有一天、到底是哪天呢?

  反正从那天起,我见到他总会怕,不是真的害怕的那种怕,而是有点惊惧于那双眼睛中深处看不清的颜色的那种怕,怕自己真明白之后……之后会……陷下去了。

  是的,陷下去了。

  「想那干嘛。」当我又在想东想西的时候,玉迟的声音又拉了我回来,他有点慵懒的躺回了禢上,他端起茶水细啜着。

  他曾有不少次表现过他很不喜欢我总是由一个点想到许多点的这个性,他伸出手扳我的脸转向他,「别又魂飘走了。你到底像谁,阿姐机伶的可不像你这么爱茫然。」

  「兴许像亲爹。」真嫩的手──最好是他功夫天下一绝!这么嫩的手真不知道怎样握剑的,虽然我看过不少遍──

  我吐了吐舌,故意把话题打上了我爹去,果不其然的,玉迟顿时皱起了眉,冷哼了声。

  「你也没他那本事。」玉迟这样说,然后我们的话题通常就会这样无疾而终──玉迟念我,我提我爹,玉迟不开心,就没话好说──这方式总是屡试不爽的。

  可──

  「结果你到底在想我什么?」今天不管用!

  「啊?」没想到平常一听到我提我爹就会不开心的人今天居然还问得下去,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跟你说不要又把魂给飘走。」像是有点难以忍耐的,他居然一把将我揣到了他的怀中,然后那手直接捏住了我的下巴看向他,「真搞不懂你怎么这么容易分神!」

  ……天啊居然被他抱在怀里──这是我六岁之后就没发生过的事了吧?是怎样,事隔十年旧情、呸呸,重温往昔吗?很久没跟他这么靠近了,我愣愣的看着离得这么近的脸蛋,皮肤真好,唇真的很红,最重要的是这家伙体魄真不赖,看起来虽然修长飘逸,可是其实真碰到了才发现肌肉结实的很,哪像我啊,一身破病所以连骨头都像软的,而且玉迟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耶──

  「兰颜清!」哇,这次连名带姓了啦。

  「是……」可怜兮兮的,我软软的答了声,无辜的抬起眼睛巴巴的看向玉迟──真是的让人感动一下也不行啊?人家虽然有点怕你可是好歹也是你救回来的,心里也是很欢喜你的吗。

  大概是看我真的一副可怜样,总觉得玉迟像是僵了下,然后有点无可奈何似的叹息了声,「料你这小脑袋也想不出什么。」

  是是,如玉公子您说的是……先放开小人我吧。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心底想想的,他公子怎么也不会知道,还是把我抱的死紧。今天真反常……反常反常。

  「你今年要十六了?」玉迟这样问,突如其来的。

  嗯……虽然说他人总是有点漠不关心似的,但每年我的生日他还是有在记的,还记得我小时候曾哭过说我不办生日,别人都说我的生日就是我娘的忌日我不要过生日!我是扫把星!听着我这样哭着吵着,玉迟当时可是先打了我巴掌再把我抱在怀中狠声说着『谁说你是扫把星来着的!我如玉公子认了你这儿子要替你办生日谁准说话!还有你少给我自暴自弃!』

  他当时那模样口气可真是少见啊……。见到一向温文儒雅的他都这样肯定自己了,从此之后我也就快快乐乐的过自己的生日不在哀东悲西了。

  「恩。」乖乖的点着头,不敢在他怀里乱动,毕竟这可是全天下人梦想的怀抱呢──「还有五天。」

  听我这样说,他轻摸着我的头发,又是少见的动作……他真的很久没跟我这样亲热了,就说不知道是在哪天,他避着我,我摸不到他,就生疏了。

  「一起过吧。」他这样说,还是那样好听的声音,听着那样温柔且低沉的声音真说不准会睡着了。

  「就我俩。」当我正昏蒙的差点没真的给他倒在他怀中睡去,他下一句话顿时把我给吓醒了。

  啊,就我俩?

  寂寞花开迟(2)

  我从来不觉得我懂玉迟这人。

  他是个什么都藏在心底,表面却依旧不沾红尘的人,但实际上,他也的确红尘不沾的活的那么理直气壮,而一沾起红尘泥却又表现的像是在天涯之上似的,谁也不会说他沾了红尘有什么不好──反正终究,他看起来就像在红尘之外又之中,飘渺的动人,动人的心惊,心惊之中又禁不住的心系于他。

  那天,玉迟丝毫不顾我的惊愕的,人就匆然离去,他其实是很忙的,乍看之下无涯小楼不在江湖之中,但是偏偏每个江湖的人都记挂着他,而玉迟虽然总待在这,但说不准一个月中也有几天是会出楼。

  「就我俩?」我禁不住重复了一次,愣愣的抬起头,什么都还来不及问清楚的,眼中瞬间就陷入了两摊秋水之中,呼吸都被夺去了般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那是玉迟的眼睛,这么深,这么的透明,我很少跟他这么贴近,那样漂亮的眼睛我更是几乎没有什么勇气敢直视,如今……居然就这么近了,禁不住怔怔的就这样看了下去……他的眼睛就漂亮的琉璃……温热的体温,我一向体温低,所以喜欢暖的东西,玉迟的身上暖到不行,连呼吸吐出来都要醉人似的……其实,我跟他也不是没这样靠近过,但这是指他用内力替我养伤的时候。

  可是像如今这般的,一抬头,额碰额,眼对眼,鼻碰鼻的,甚至连唇都快贴到了……天!

  我吓的忍不住推了他下──推不动!这身厚实的肌肉真是可恶!

  「玉、玉迟……」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口中鼻中窜入的香味满满的都是玉迟身上那总是好闻的味道,感觉到我的推使,玉迟的手反而搂的更厉害了,「你真是瘦。吃了都到哪去了?」

  ……这是抱怨吧?

  「没办法,吃不胖吗……」垂着眸嘟哝着,这人说话总是一针见血,少会体贴人的,我知道我体弱,吃什么就像是没吃进去一样的,所以总是胖不起来,玉迟待我也不差,餐餐能有多少可补的我是从来没少过一顿补,但问题就是,有补跟没补没两样……,不过说真的这家伙……抱这么紧干嘛!突然想开了所以要当爹疼孩子啊?不死心的,我在推了推玉迟下,「玉迟放开啦……」

  「秤秤儿子的重量也不行?」居然还这样回答──你哪时真当是我爹了?

  「哼。」低下头把脑袋往他胸膛塞,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虽然我现在心脏跳的可厉害可紧张了,不过机会难得的──既然他都抱的像是很顺手了,我就轻手轻脚的一起顺着的把身子往他怀里靠,呼,深呼吸一口,真的很好闻。

  糟糕,被他这样一闹,都忘记要问他为何说『就我俩』了。

  急忙的想起,我才要抬头,张嘴才喊了声「玉……」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我还未反应过来,玉迟已经叫了声进来,进门的是青璃,他看到我在玉迟的怀中的模样似乎是愣了下,然后就像什么也没看见的跟玉迟说有人要找,接着拿上了一封信给玉迟。

  玉迟没有放开我的,单手接过了信就打开看着,他看着看着,他在办事时我也不敢多吭气,可是他越看那好看么眉就皱的越深,最后都像是要飞起似了的告诉着人他正不悦,我看他生气的模样一向都少,他常是淡然的,偶尔是忧郁的,但最多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叫着我清儿的声音也总是低的沉的细细的就像在吟诗般,偶尔眸子一点温柔向着我都足以让我高兴好些天来,而如今这样气怒的他却依旧是这般好看──但我不喜欢的。

  忍不住伸手摸了他那眉尖,想要抚平那眉上的忧愁以及怒火,这是这十六年来我们最多接触的一天吧?从前怎也想不到居然会有天能碰到他的眉毛,而被我碰到的那瞬间,他愣了下,低下头看我,我赶忙收回了手,脸上忍不住又红了起来,别扭的辩解着,「没……没啦,看你皱眉了……」

  他突地一笑──那是怎样的笑,我看的几乎都要痴了──

  「傻清儿。」他这样低低的说着,开心似的轻轻摸着我的脸颊,他垂着眸子露出的微笑艳的都像花开似的,我脸忍不住更红了,想逃又没地方可逃,他还抱的我死紧,只能装死的把眼睛横竖一闭的闷头赖在他怀中躲个一干二净,我就傻吗……。

  似乎我的举动很逗玉迟开心,我感觉到脸颊靠着的那胸口欢乐的鼓动了几下,在在告诉着我玉迟在笑。

  「青璃。」玉迟叫过了一旁一直静静立着的青璃,然后交待着他一些事情,两人声音都压着低,我怎样也听不清楚,模糊中似乎听到了我那负心的爹的名字……好久没听到他的名字了,这小楼中的每个人没一个人喜欢我那狠心的爹,我多问几句得到的反应都是漠然的……想睡了,玉迟你要谈公事我是不敢吵,可是总也不能就这样睡在你怀里啊。

  而就在我又要在度昏蒙的睡去时,话声突然结束,听到了门开又门关的声音,似乎是青璃退下了,玉迟轻声的叫着我。

  我蒙蒙的眨着眼看着玉迟,他怀抱里可舒服,比我那蝉丝被还好上太多了,「恩?」

  「想睡了?」他终于舍得放开我,把我轻轻的抱起然后放到了他内室的床上去让我趴着睡,然后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着宽大的手掌轻拍着我的背,「在这睡吧。我要出去个几天……应该你生日前回得来。」

  要出去啊……我隐约只记得听到了那句话,之后就昏沉沉的睡熟了,一向习惯午睡的……。

  似乎,玉迟还有说些什么,但我不太记得了,太想睡了。

  只朦胧有种印象,似乎玉迟要走之前,有怎样细细摸了我的脸,唇上似乎还温温热热的贴过什么,一片浓烈的香气……。

  然后我听到玉迟那好听的声音,是那样宠溺的喊着我清儿……像在作梦似的。

  而等我真的清醒了,怔怔的摸着自己的唇的时候──才发现人去楼空的,玉迟真的出门了。

  傻愣愣的,我看着一室的摆设,确定这真的是玉迟的卧房……果然不是作梦?那个居然会抱着我像在抱个孩子,然后亲腻的跟着我说话的人,是玉迟?

  是作梦吗……不敢乱动的,我细细嗅着房内还留下的那玉迟的香味,我真的觉得似乎一切都怪了,怎会那样呢,那一向跟我像在天涯两旁的玉迟,虽然关爱着我可是表现总是漠然的玉迟……居然跟着我说要两个人一起过我那重要的十六岁生日──

  好不真实。

  「少爷。」突然的,听到了轻敲的两下声响,是朱玉的声音。

  「恩?」我应了声,然后朱玉才拨开了珠帘走了进来,「您醒了,都晚上了,要起来吃个饭吗?」

  「好。」动了动身体,我决定不多想太多,玉迟做事一向都有他自己的意思在,我怎么猜是都猜不到那天外飞仙似的人的想法的,才要爬起床准备回房吃饭,可是一旁的朱玉却又把我按了下来,「朱玉你干嘛?」

  「您在这吃就好了,公子有吩咐,今天开始你就跟他一间房了。」朱玉这样说,一脸理所当然的,而且丝毫不管我个人意志的又在告诉我,「东西刚都搬过来了呢。」

  「啊?」还是愣着的,糟糕从醒来后到现在我的嘴似乎都没有阖上过。

  「简而言之,就是公子说这几天他不在,等他回来再解释。」把我扶了下床,朱玉他们虽然说话总是冷冷的,但待我起来总是无微不至的,怕我喀到怕我睡闷,说真的我除了本身身体不好之外,全身上下都被人照看着没一处不好的,就像偶尔会来替我把把脉的神医白如衣说过的,全无涯小楼的人几乎每个都把我当成宝了。

  被朱玉小心的牵到了桌旁,我一看桌上晚膳都备好了,要说要搬回我原本的房间去吃,也没必要,要说不吃吗,可我肚子也饿了……而真要问原因──我看了看旁边的朱玉,一双眼睛沉沉的摆明就是不干他的事他只负责做,公子都交代『他回来再解释』了……。

  既然如此,我还能怎样呢?只得认命的提起了筷子,一口菜一口饭的吃着。

  然后有点气恼的想着玉迟到底是要怎样呢?

  欸,我本来就一辈子都不抱希望可以跟那天人般的人亲近了,但没想到就在我连一点希望都不抱的时候,玉迟却又开始亲近我了。

  想想我有多少年没有跟他一间房睡了?还记得我小的时候,他偶尔心情好会让我趴在他的床上玩,让我玩累了他再把我抱到床边里面一点,他睡在外头,那时候的记忆很浅,应该是我四五岁的事了,似乎也只有那么几次,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我是睡的很熟的人,所以通常睡了就清醒到天亮,也没有印象玉迟怎样亲热的抱着我,好吧或许婴儿时期有几次吧?虽然刘奶娘曾经跟我说过玉迟非常疼我,很多时候都抱着我睡──但我才没印象,听他们讲呢。

  唉,玉迟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那样远的人……那像今天,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发梦了。

  吃了半碗饭就觉得吃不下了,推推碗我无辜的看着朱玉,他总是咬牙的恨恨说着我这人真是,吃的少又懒得动,怪不得身体弱,可是真的不管在怎样,我吃就是吃不多吗──

  看着朱玉无奈的遣着人进来收拾,我脑袋最后还是转回了玉迟今日这一切奇怪的举动上,禁不住的伸手拉了拉一旁朱玉的袖子,「恩?」

  轻摸下我的头,朱玉大我六七岁,就像个哥哥,纵然他性子也冷的,可是怎么看来都比玉迟要跟我亲热多了,不过朱玉也是聪明的,我还没开口问呢,他就已经答了,「乖,公子说回来再说给你听,他宠你才对你这样好的。」

  有点放弃在多想了,什么吗──都不准我问。

  你这玉迟……真的是全天下的人都不敢忤逆你了。

  * * *

  就这样,时间快速的过了,玉迟没像他说的真的在我生日前就回来,我生日前的那天晚上我满怀小小希望的偷偷守着夜,希望可以看到玉迟的身影……虽然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回来会回这他本来的房,可是都过了好大半的夜了,我还是没听到小楼中有什么太大的声响跟动静,最后不堪等待的,我疲累的睡去了。

  翌日,懵懵中我醒了过来,我起床总是起的晚,因为身体不好,没有到太阳快到天半我真的是爬不起来,而且真起床了不用毛巾洗下脸,喝口茶,我还真的会双眼半垂的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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