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下午临出门的时候，闻涯还特意跑去镜子面前骚包了一把，确认形象之类的完全没问题后，这才拿着钥匙出了门。
骑着小电摩赶往约定地点，即便道路上有再多的汽车尾气也完全影响不了他那不自觉咧至最大限度的笑容。
今天是他与鬼梧小妖约定见面的日子。
虽然他们见面的原因仅仅是为了道歉和接受道歉，但却影响不了“见面”带给闻涯的兴奋感。
要见面了，终于。
抵达约定地点后，闻涯停好他的小电摩，紧张地捏了捏拳头，最终沉下一口气，走进面前的咖啡店。
昨天晚上，俩人刚通过QQ交换了手机号码。
今天，就在闻涯出门前，他收到了鬼梧小妖发来的短信，说是已经预定了餐厅里的一零二号桌。
“一零二号……一零二……”闻涯默默念叨着号码，视线不住地在来回扫着，顺着桌上的号码牌一路寻到一零二号桌。
只是这桌……已经有人在了。
鬼梧小妖无疑。
对方瞧见闻涯后，不紧不慢地抬起后，挑起眉试探地问了句，“闻涯？”
闻涯的心脏一拎，本能地点了点头，“是我。”
鬼梧小妖的个头也不是很高，不过身材倒是相当匀称。脸蛋极为平凡，无论怎么看都不见一处闪光点，但是他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却实实在在地将闻涯的心跳提高了一档。
鬼梧小妖真名为孙回溪，与闻涯同龄。
“不坐么？”鬼梧小妖，也就是孙回溪抬头望着闻涯。
闻涯窘迫地扯开笑容，拉开椅子入了座。
“要喝点儿什么？”
“随意吧。”
孙回溪点了两杯咖啡，等待咖啡的途中，他看向闻涯，单眉一挑，“你决定什么时候给我道歉？”
“……”闻涯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抱歉。”
孙回溪撇嘴，“感情不够。”
于是闻涯再度沉了沉情绪，“抱歉。”
“感情过头了。”
“……抱歉。”
“声音太低。”
“抱歉……”
“咬字不准。”
“抱——歉——”
“咬字太刻意。”
“……”
直到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二人才停止了这种近乎蠢蛋的对话。
当那位尽职的服务员放下咖啡离开后，孙回溪轻描淡写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低着头，轻声提醒道，“你继续。”
“……”
闻涯觉得他这辈子就属今天的道歉次数能当饭吃，如果一声“抱歉”能换得一粒米饭，那他绝对能当场撑死，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孙回溪只是静静搅动着咖啡，习惯性地挑着刺儿，偶尔端起咖啡喝上一口，视线都会不经意地撞上闻涯的视线，对视上一会儿后，再不紧不慢地挪开，继续听着闻涯的道歉声挑刺找茬。
闻涯很喜欢看孙回溪低着头的模样，总觉得那个角度有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微妙感。
不知道嗷了多少嗓子，闻涯觉着也该差不多了，便主动收音，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对面的孙回溪，见他没什么动静后这才端着咖啡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俩人沉默了一小会儿，闻涯放下咖啡杯，刚想找个话题扯上一扯，对面的孙回溪竟突然抬起手腕，低头瞧了眼手表，抬头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扭头望了眼窗外，果然已经有些黑色压下。闻涯顿时感到阵阵失落，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好。”
闻涯骑着他的小电摩回到家中，洗了把脸后便径直走到电脑前，盯着启动中的电脑屏幕，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他爬上QQ，看了眼孙回溪的QQ号，竟然是灰色的。
……真少见。
闻涯隐藏了QQ，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论坛的各个帖子中，不论劲爆度多高的帖子，在他看来都有些索然无味。
不记得是在翻哪个贴子的时候，闻涯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丝记忆，那是孙回溪给自个儿献唱那会儿，写手“NONONO青蛙”曾在公频里说过“鬼梧小妖不愧是我的责任编辑”……
挨个儿关掉所有网页，闻涯打开好友列表，翻出NONONO青蛙的号码，点出聊天框，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直接冲了上去。
狼嘴犬牙：青蛙，青蛙。
NONONO青蛙：小门牙？啥事儿找你青蛙哥啊？
狼嘴犬牙：鬼梧小妖是你的责任编辑么？
NONONO青蛙：那是啊，我都被那混蛋压制一年多了。
NONONO青蛙：哎青蛙，你干嘛问我他的事儿？
NONONO青蛙：还有上次献歌那事儿，小门牙你得好好给你青蛙哥解释清楚，小心我诅咒你长一嘴的门牙。
狼嘴犬牙：……你好毒。
NONONO青蛙：来，青蛙哥给你个坦白的机会，你个小妖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狼嘴犬牙：也没怎么回事儿啊。
NONONO青蛙：得了吧，没事儿？没事儿小妖能给你献唱么？当时咱们YY好歹也有三十来个写手，献谁不是献哪，干嘛非得拉你上YY？
狼嘴犬牙：……其实真没事儿，青蛙你一定要相信我，就算有事儿那也是我这边有事儿啊。
NONONO青蛙：……嗅到了不得了的味道，来，小门牙，具体说说，你那边什么事儿？
狼嘴犬牙：……呃……
NONONO青蛙：小门牙你还是不是男人哪，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要说就赶紧说！不说也必须得说！
狼嘴犬牙：……我好像喜欢上你责编了。
NONONO青蛙：噗——不是吧——！！
狼嘴犬牙：似乎是千真万确。
NONONO青蛙：……你小子小学语文没毕业吧？……哎我家那混蛋责编居然有人看得上！？小门牙咱们俩再对对，你确定是“鬼梧小妖”，不是“鬼捂小妖”、“槐吾小妖”、“鬼梧老妖”么？！
狼嘴犬牙：……“鬼梧小妖”确定无疑。
NONONO青蛙：哎这也太扯了吧，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我记得小妖好像不在写手群里吧？
狼嘴犬牙：这个……他加其他写手的时候少复制了一个号码，误加成了我……
NONONO青蛙：有点像是鬼扯，不过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狼嘴犬牙：……谢谢。
NONONO青蛙：然后呢？然后你就因为这种乌龙事件彻底喜欢上了小妖……扯淡吧。
狼嘴犬牙：呃，没那么快。之后他去看了我的小说，还经常给我小说挑刺，好像不知不觉就上道儿了。
NONONO青蛙：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狼嘴犬牙：……什么“不是吧”？
NONONO青蛙：小妖超懒的啊！如果你的小说不合他的意，根本就是直接打回去重写，连重写理由都懒得跟你说——小妖居然会帮你挑刺？！都挑啥了？
闻涯找到先前孙回溪发给他的挑刺系类文档，挨个儿转发给了NONONO青蛙。
五分钟后，他的屏幕被满页的感叹号给刷了一遍又一遍。
狼嘴犬牙：青蛙，你冷静点……
NONONO青蛙：好，我冷静——怎么可能冷静啊！这根本就是差别对待！我要找老板投诉！我的责任编辑根本不疼我……
狼嘴犬牙：……
NONONO青蛙：咳，咱们扯回正题吧。
狼嘴犬牙：嗯。
NONONO青蛙：说起来咱们刚才扯到哪儿了？
狼嘴犬牙：等等，我去翻个聊天记录。
他刚把消息记录器打开，就听见熟悉的QQ消息声，瞄了眼右下角，是鬼梧小妖。
闻涯连忙迎了上去。
鬼梧小妖：到家了。
狼嘴犬牙：刚到家么。
鬼梧小妖：嗯，地方比较偏，一直拦不到车。
狼嘴犬牙：……
鬼梧小妖：考虑买一辆车，下回见面直接开车去。
狼嘴犬牙：……下回……！
鬼梧小妖：怎么了，难道我被讨厌了么。
狼嘴犬牙：不不不，怎么可能，我那是高兴来着。
鬼梧小妖：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今天哪儿惹你不高兴了。
狼嘴犬牙：没，完全没有。
闻涯原先有些低落的情绪被“下回见面”再度提上一个高度，他满心欢喜地与鬼梧小妖扯东扯西，将一边正等着他“翻聊天记录”的NONONO青蛙完全抛之脑后。
六章
闻涯和孙回溪如约定的那样，又断断续续见了几次面，不过仅仅是出来吃顿饭。
孙回溪也真的买了辆私家车，据说平日里除了在与闻涯见面时拉出来溜溜外，几乎没什么多余的利用价值，这让某人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去表现他那时极其复杂的“惊讶”心理。
俩人约定的地点一般都是孙回溪提议，闻涯同意。
像是这次，孙回溪在QQ上发消息给闻涯，说在回家的路上瞧见一家新开张的特色小吃店。于是俩人便约定第二天直接杀过来。
只是吃完特色小吃后，去停车处取回小电摩的闻涯也无奈地发现他的爱车很特色地……后胎瘪了。
“不是吧……”闻涯难以置信地拍着他的小电摩，“一向坚强的你居然也给我来这么一出？！”
正当他与小电摩原地两相望时，碰巧孙回溪开着车路经此处，见到他的这副窘迫样儿后，孙回溪立即停下车，拉开车窗询问一声，“怎么了？”
“好像是爆胎了。”闻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孙回溪开门下车，走上前，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一会儿我打的。”
“这里有现成的车，不用白不用，你客气的不是时候。”孙回溪也伸手拍了把闻涯的小电摩，“把这大家伙搬进后备箱，我送你们俩回去。”
“……我们俩……”
孙回溪尽职地将俩物体送到居民楼楼下，还帮着闻涯将小电摩从后备箱里抬了出来。
“今天真是谢谢了。”闻涯真心诚意地道谢道。
“客气。”孙回溪指着闻涯的小电摩，“下回也让它拉拉我的车。”
“……你还是放过它吧，它都一把年纪了。”闻涯满额头冒着汗。
孙回溪笑了笑，对闻涯招招手，“你上去吧，我先走了。”
“嗯。”闻涯点点头，看着孙回溪转身回到车里后，这才转身上了楼。
回到家后，闻涯立刻打开电脑。
明知道那个名为“鬼梧小妖”的头像不会这么快晃悠出来，闻涯还是情不自禁地看着他灰暗的头像阵阵失落。
没救了。
明明才分开来着。
挑了部刚上映的恐怖片，闻涯极其不在状态地盯了十来分钟，并且完全不记得这十来分钟里面到底演了哪些剧情，索性干脆关掉播放器，开始单曲循环斗牛士进行曲。
期间，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翻开一瞧，是条小广告。
哎……
刚想合上手机的闻涯突然灵机一动，开始对着手机一阵捣鼓，接着一条内容为“到家了没？”的短信便发送给一位名为“孙回溪”的人。
孙回溪的短信与他的QQ消息一样速度，没一会儿闻涯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还在你家楼下。】
闻涯震惊不已，一边编辑短信一边走到阳台朝下张望。
【怎么还会在楼下……没回家么。】
对方回复道：【被气得转不动方向盘。】
【……怎么了。】
之后便是令闻涯应接不暇的短信连环轰，轰得他连回复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累得慌。】
【意外认识了一个写手。】
【写的东西自由过了头，随性过了头，也烂过了头。】
【却还是喜欢看。】
【一直追着他的烂作。】
【写手本人也很烂。】
【不爱搭理人。】
【也不好好听人献歌。】
【蠢过了头。】
【让他道歉，还真道了半天的歉。】
【没见过这么蠢的。】
【有胆跟别的写手说喜欢我却不敢跟我本人说。】
【废物。】
【每次都得主动请他出来。】
【没见着一次主动请我的。】
【出来这么多次。】
【一点儿也没进展。】
【想想就气得不行。】
【现在居然还有心思一条一条等我的短信。】
【我佩服死他了，真的。】
闻涯自然知道孙回溪说的是谁。
可不是自己么。
但是他确实是被这一连串的短信内容给吓得不行。
孙孙孙回溪怎么知道他喜欢他来着？难道是NONONO青蛙那个混蛋？！
……他和正牌写手之间果然是有代沟的。
当然这不是他现在应该去思考的事情。
闻涯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给孙回溪回复道，【……他说你要是敢上来，他就敢说。】
没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短信内容如下：
【开门。】
看到这俩字，闻涯没形象地双手一抖，手机直接摔在地上，不过他连弯腰捡起手机的念头都没有，直接跨过手机冲到大门边，迅速扭开把手——孙回溪果真拿着手机站在门外。
“你……”闻涯觉着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抖，包括声音和嘴唇，“你……”
两声“你”之后，孙回溪低头叹息一声，紧接着抬起头，凑上去对着闻涯的嘴巴轻轻一啾，“现在你可以慢慢说了。”
闻涯扛不住如此直接的行为，脸红得不行，他抿抿唇，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嗯，热烈祝贺去年的夫人【生日快乐】……
番外（……）
（1）
可能是最近日子过得太过顺心的缘故，孙回溪异常难得地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他那被动到不行的男友突然顶着满脸的羞红撅着小嘴朝自个儿凑过来。
其实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噩梦，但还是把孙回溪吓得够呛，一路从梦中爬回了现实，睁开眼睛的时候彷佛还能看到他男友撅着嘴的春样儿。
……如果真有这种好事儿该多美啊。
孙回溪恨恨地掀开被子起了床，瞥了眼床边上的闹钟，五点一刻。
好像起太早了。
孙回溪望着窗外，果然还没有一丝暗下去的迹象。
没错，现在是下午的五点一刻。
刷完牙洗完脸，拿着特大号的马克杯倒了杯水，孙回溪顶着鸟窝头踩着棉拖鞋一路“哒哒哒”地走到电脑前。
乘着电脑龟速启动时，孙回溪跑去厨房拿过一个面包，边塞边爬上企鹅，接着专心致志地啃面包喝茶，不慌不忙地听着音响里类似机枪扫射的QQ消息提示版。
吃完面包，擦擦手，孙回溪这才慢悠悠地挨个儿点开右下角晃动的头像连队。
他是一个小说网站的正式编辑，但有是正式编辑里面最不正式的一个。
一般编辑的工作时间都在早上九点至晚上六点，而他正好相反。网站的老板看得也挺开的，只要把手上工作处理完毕，就算你是在第二十五个小时出来上班都没问题。
而他这一组写手也对自家责任编辑如此反常的出没时间表示了极大的理解和支持，毕竟写手当中也有一大批是深夜档。
写手甲：小妖，昨天丢给你的设定看了没（问号），觉着怎么样（问号），有没有写的价值（问号）。
鬼梧小妖：写也能写，不过还是建议你重想一个，有点儿俗。
写手乙：妖子，最近喉咙痒，怎么回事（问号）。
鬼梧小妖：这种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别问编辑比较好，医生比较靠谱。
写手丙：快完结了！
鬼梧小妖：……恭喜！
写手丁：小妖小妖，这个月的稿费发了没（问号）。
鬼梧小妖：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写手戊：我和我女朋友的关系最近有点儿紧张，小妖我该怎么办TAT……
鬼梧小妖：情感问题请直接站短四组编辑“千斤万妈”。
“网络编辑”这一工种，有点儿像是幼儿园教师，平常不仅得关心写手的更新速度，还得额外地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稍微八婆一点儿还得管管他们的感情生活。偶尔遇见被读者激怒后直接撂挑子的写手，必须得及时进行哄劝，不仅仅要劝他回去继续更新，还得哄出他笑对各种评论的坚强意志。每天要应付那些思维彪悍的写手所提的各色问题，每天要挨个儿检查写手们的更新速度，每天要看一遍当日的更新章节，每天要注意各个负责小说评论区的留言，每天……
孙回溪自认不够耐心也不够主动，但进过几年的编辑生涯，他真觉着自个儿比幼师还幼师，那些只会哭闹的小P孩根本没有这群写手的道行深哪……
应付完手里的写手，孙回溪打开好友列表，瞄了眼一位名为“狼嘴犬牙”的头像，果然时间太早，那家伙还没上线。
狼嘴犬牙真名为闻涯，普通公司里的普通职员，是孙回溪的男友。
两个人认识的经过很是巧合，当时孙回溪奉其老板的命令去拉拢站外的一位强力写手，因为复制QQ号码时漏掉一个号码，所以错加了狼嘴犬牙。
没想到对方也是个写手，只是质量上有点惨不忍睹……不，已经不是“有点”的程度了，根本就是在挑战写手的职业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