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作者:常叁思(上)【完结】(33)

2019-04-20  作者|标签:常叁思 强强 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李意阑一边服气,一边好奇地给知辛出了个问题,他笑着说:“那看到此地有人在招摇撞骗,大师准备怎么办?”

  知辛和和气气地将皮球又踢了回来:“我会怎么办,李兄的态度占一半。”

  李意阑挑了下眉毛:“请问大师,这是指我哪一方面的态度?”

  “时间上的态度,”知辛怡然地说,“你要是赶时间,我就假装没看见。要是不赶,我就到那巷子里去看一看。”

  “如此,那妇人走运最好,有个万一真被骗了,大师就可以告诉自己,错不在己,都是李意阑非要赶路所致,”李意阑条分缕析完,看着知辛笑,“我说的对么,大师?”

  知辛事不关己地合起双掌,念起了阿弥陀佛:“公道自在人心,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李意阑直接乐出了声:“大师不是凡人,自然是无声胜有声,我不赶时间,不敢赶,也不能赶,请吧。”

  知辛这回收了玩笑的神色,正经地诵了声佛号,低声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我愿李兄,长命百岁。”

  李意阑是舍了x_ing命出的家门,他听不出知辛话外的悲凉,有口无心地道了谢,跟知辛一起进了那道小巷。

  城中的巷道都大同小异,所见的景象大致和吕川居住的那条半斤八两,李意阑说是让知辛先请,可进了巷子还是快了一步,他的肢体早已习惯了打头阵的状态。

  不过这巷子里没有危机,只有一阵忽然响起的铃声。

  那铃声有一阵没一阵的,里头很快夹带起了一道男声,李意阑仔细听了听,却只听来了一个半句话。

  “……台星……变无停……”

  两人循着动静,继续往前走过了五户人家,然后左手边那扇门口停了下来,此处铃声最响,赫然就是发源处,可惜门户紧闭,能窥探处只有那道宽窄不均的木门缝。

  当着大师的面,扒门缝这种掉价的事李意阑有点干不出来,他正在想是上房比较好还是翻墙更妥当,就见知辛两步踏上门槛,眯起左边的眼睛,继而将右眼凑到了门缝上。

  然后一本正经地,偷看了起来。

  李意阑愣了片刻,既不觉得他卑鄙,也不觉得猥琐,只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有时的所见异常略同,有时却又根本猜不到他会干什么。

  反正既然大师都去扒门缝了,他就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李意阑刚要上前,知辛却在这时回过头来,左眼将睁未睁,一步从过门石上迈了下来,冲他低低地说:“证实了,是个骗贼,这一招我还见过,行话叫做‘天神拘鬼’。”

  李意阑不知道他是看了什么得出的结论,出于好奇,他上前去继承了一下那道门缝的参观权,他将眸子往那豁口处一贴,正好看见院中的道士哼哈一声运满了气,张嘴喷出了一道磅礴的火舌。

  那火舌舔在道士手执的黄纸上,暗火在前、明火在后,竟然在纸上活生生地烧出了一条栩栩如生的蛇形。

  李意阑脑中霎时“啪”的一声,像是扯断了一根弦,又像是挣开了一道束缚。

  那些已经在他心里琢磨过千万遍的案情汹涌而来,他在此情此景下,仅靠直觉猛然从中摘出了一条触类旁通的信息。

  既然这个道士能在纸上弄出一条“蛇”来,那在任阳的风筝会,随着老鹰风筝一起从天而降的白骨,有没有可能,也是采用的同样的原理?

  先让人看见“白骨”,再趁着混乱,将真的骨架塞到跌落的风筝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蒲Cao薄裁连蒂白,高阁烟霞禅客来——出自[《句》吴仁壁],我从八言里面摘了两句,顺序颠倒了一下,后一句原文是“高阁烟霞禅客睡”。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出自《老子》

第26章 假道士

  巳时四刻,来春街。

  由于木匠的妻子跟他分开得早,而他本人跟邻里的关系又不好,寄声和张潮问遍了左右,得到的说法不是不知道,就是让他们去问谁谁谁。

  寄声向来没耐心干这种重复的事,杵在旁边偷乖躲懒,平时一个大话痨,这会儿口风严成哑巴。

  张潮倒是习惯了单干,挨家挨户、不厌其烦地问着那几个相同的问题。

  然而一条巷子打听下来,还是得辗转到他处去问,街坊们建议了两个去处,一家是与他交好的另一个木匠,还有一家是之前张罗丧事的亲戚。

  两人只好改道,先往那名木匠家走去,穿过主街的时候寄声顺手买了两串糖葫芦,张潮不吃,他就一人吃俩,左边一口再右边一口,不时还要往路边的小摊上凑。

  张潮觉得他拖拖拉拉,忍了又忍还是催促道:“正事要紧,你想买什么下次再来看。”

  寄声闻言从水粉摊上直起腰来,走着走着就跟张潮挤到了一起,他用一种跟长相不太相符的城府嗫嚅道:“这你就错了,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是记着昨儿的教训,在观察有没有尾巴跟着咱们。”

  张潮看他就是个任x_ing跳脱的少年,没想到他还有未雨绸缪的心机,江秋萍的遭遇告诉张潮这种顾虑大有必要,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低声回道:“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寄声叼住一颗山楂,声音含糊地说:“暂时没有,走吧。”

  张潮走了没两步,心里的好奇越来越重,之前江秋萍就嘀咕过这小子是什么来头,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张潮快人快语,于是看向寄声张嘴就问:“寄声,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问题来得突兀,寄声举着两根串儿扭过头来,右边的腮帮子鼓着一个包,茫然不解地答了句:“啊?没头没脑的你问这作啥?”

  “好奇,”张潮坦白道,“我看你的做派也不像小厮,觉得你的来历应该不简单。”

  寄声承受不住这个马屁,受之有愧地“嘿”了两声:“没什么不简单的,我家就是一收买路财的,你懂吗?”

  他说得干脆坦荡,一点不以出身为耻的模样,张潮心里却是“咯噔”一响。

  字面上的意思他听得懂,可张潮不懂的是龙生龙、凤生凤,哪个山头的土匪能生出当官的儿子来!

  当然寄声算不得官,可他跟着李意阑耀武扬……不,是追查案情,郡守见了他都要巴结讨好,无名却有权,比那些芝麻小官厉害多了。

  再者,三品的提刑官带着个当土匪的小厮,要是有人刻意来针对,这就是一个硕大无朋的把柄,既官匪勾结。

  张潮心念电转,心想好在眼下的提刑一职是块无人愿接的烫手山芋,而寄声的来历大家都不知道,这情报非同小可,他自己也不可以再往下追问了,因为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多。

  他用力压住了寄声的肩膀,等到小厮转眼来对视的时候,严肃地叮嘱道:“你的来历,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了,明白吗?”

  寄声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并不是很明白。

  他们英雄寨虽然类属于匪,可世事无绝对,名人堆里都能出败类,j-i窝里自然也会有凤凰。

  天奉十五年,英雄寨救驾有功,当时微服私访的太上皇亲笔给寨子题了个“义”字,上面还盖有巡狩天下之宝的玺印,只是他爹喜欢藏私,不准他们往外说而已。

  这些事张潮都不知道,所以他觉得很严重,寄声却并不以为杵。

  说到避嫌,李意阑跑来当官还要带着他,可见他觉得这不叫事,寄声只管跟着他,可张潮又是一片好心,寄声嚼碎了嘴里的山楂,心里敷衍面上点头如蒜:“明白了明白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从那户亲戚的口中问到了木匠妻子的下落,得知她本是饶临乡下乐垦村上的人,如果这些年没有去他处谋生,如今应该就在那里。

  乐垦村位于城池西北面四十里处,两人在城门的巡检那里借了两匹马,朝着村镇疾驰而去。

  隆冬时节百木零枯,城外官道的木林里,一只信鸽箭一般从两人头顶掠过。

  ——

  午时初,主街小偏巷。

  道士回头看了看,见那户人家已然重新关上了门,眉梢的沉着倏忽一扫,变成了一抹狡猾的窃喜。

  他从怀中摸出临走前主家塞来的麻布钱袋,抛着掂了掂,感觉分量还凑合,正感慨此行收获颇丰,低下头用双手去撕绑口,准备清点一下报酬,谁知道肩头猛地一沉,竟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拍上了。

  “道长留步,有事向你请教。”

  出声的是一道略微沙哑的男声,语气听着彬彬有礼,可扣在肩头的力道却着实不轻。

  道士心里有鬼,闻声就觉得不好,沉下肩膀想要开溜,可没想到背后的人手上发力,将他直接压得歪着倒在了地上。

  石板上尘土飞扬,道士就地打了个滚,这才脱离桎梏,坐起来看见了偷袭他的人。

  来的是一个两人的团伙,黑衣的离得近,脸上病容惨淡,白衣的在一丈开外,头上精光是个和尚。

  即使有刚刚撩y-in手的威力在前,这两人的气势看起来仍然文弱,所谓眼见为实道士将两人从头打量到脚,看着看着镇定又回到了脸上。

  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将钱袋偷偷塞进了袖筒里,抬起下巴姿态高傲地说:“请教好说,只是贫道眼下有急事要去处理,无暇他顾,公子还是去问别人吧。”

  “诶,”李意阑拖着不赞同的调子踏出一步,懂行的人就能看出他是封了这条路,他笑了一声后说,“不找别人,就问你。”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3/58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