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拂 作者:冒雪行疆【完结】(35)

2019-04-19  作者|标签:冒雪行疆

“那……”

“别问了。”顾清阻止了他。

“那个女人物理非常木奉。”达西弱弱地说。

“真的,”苏珊娜将茶杯撂在桌子上,“物理非常木奉。”

“哦。”里昂现在听到物理两个字就有点犯恶心。

“你13岁之前要完成所有的基础理论学习吧?她绝对错不了。”

“我想休息几天。”里昂捏了捏诺娜的小脚。

“那就过几天介绍你们认识。”苏珊娜拍了拍脸上的面膜,略有歉意地说:“昨天我不应该说你爸爸不需要伴侣的。”

里昂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奇怪,因为一个小c-h-a曲,明明只是昨天的事,他觉得已经有一年那么久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在乎顾清女朋友的事情了。

“她是受了情伤才来欧洲的,男朋友背着她和别人有了孩子,”苏珊娜还在继续介绍,“这一年多她会留在莉莉安教授的实验室里。很合适的人选,长相就更不用提了,美国生物学界最知名的美人。”她用手机搜了一下,然后递给里昂看。

里昂和明月一起凑了过来。

照片上是一个很知x_ing的女x_ing,棕色的长卷发披散着,艳丽的长相被眉目间的书卷气吹淡,有一种想多看几次的神秘魅力。里昂看完照片,看了明月一眼,他的“兄die”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凯瑟琳·林格沃尔。”里昂读了下她的名字。

“对。”苏珊娜得意地笑了下,“配得上你爸爸吧?”

“他喜欢就好。”

“问顾教授的话,他又要说里昂喜欢就好。”苏珊娜敷着面膜的脸只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里昂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这句话哪里启发了他。

楼下传来了达西的呼喊声,苏珊娜走过去看,然后笑着回头问:“吃冰淇淋吗?”

里昂点点头,那个念头像过站的公交车一样停了一下就过去了。

达西买了几个甜筒,一人分了一个,大家围着沙发坐下,小小的诺娜躺在茶几上的摇篮里,一边看一边流口水。

“可以给她吃一点吗?”里昂问。

“还没到年纪。”苏珊娜摇了摇头。

“可惜。”里昂咬了一大口,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又甜又冰,好吃。”

“淘气。”苏珊娜说。

里昂对她笑了笑。他的座位在顾清旁边,他应该坐回去的,但是坐在他旁边舔冰淇淋又让他觉得有一种尴尬的感觉——比现在这样硬着头皮搞笑还要尴尬。他忽然非常非常后悔以前为什么看那么多顾清禁止他看的书和视频。要是能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儿多好,靠在自己父亲身边吃个冰淇淋,多正常的事。可惜并不能,他现在脑子里反复播放着无数伦理禁断片段,随便被顾清知道一个,他马上就会被打死在苏珊娜家的地板上。

里昂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一阵单调的手机铃声,他浑身一紧:他爸爸不用手机,只要他身上有什么声音响,那就不是好事情。他起身坐回顾清身边,顾清正皱眉看手机。他将一口未动的甜筒递给里昂,然后接起了电话:“你好。”

“顾先生吗?请您到中心医院来一下,威利斯先生有生命危险。”

顾清和里昂先到了医院,和诺娜出生时同一个地方,只是这一次他们去了急诊室。路过了走廊里零零散散的几个外伤患者,里昂一路跑进了威利斯的房间。他银白色的头发被剃光了,带着氧气面罩,费力地抬了抬手。

“大佬。”里昂忍着眼泪趴到他床边去。

“哦,小狮子王。”他虚弱地抬起了氧气面罩。

里昂摸了摸他的手。小宝宝出生的那天,他还送威利斯回家,刚过去十天左右,他就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了。骨和r_ou_分离开,只靠着松弛的皮包裹着它们,维持一种整体的感觉。

顾清也走了过来,站在床边。里昂忽然有点怪他,哪怕威利斯不同意,顾清也应该强行为他治病的。

“顾清,”威利斯带上面罩喘了口气,“我快死了。”

“给你的止疼药失效了么?”顾清问。

他点了点头:“癌症真疼啊。”

“需要我帮忙吗?”

“不要问他了,”里昂摇了摇头,“你替他决定不好吗?”

“你需要我替你决定吗?”顾清看了里昂一眼,问威利斯。

威利斯摇了摇头:“我希望可以安乐死。”

“哪一天?”顾清蹲在他床边问他。

“明天。”

“好。”顾清淡淡地答。

新生和死亡。人似乎永远逃不过这两个主题。顾清不知道给威利斯戴了一个什么药泵,他可以扔开氧气罩下床了,甚至还能开车带他们去裁缝店里选衣服。威利斯量好了身量以后,跟着里昂两个人坐在店外的长椅上晒太阳,好像每一个两个人约见面的平常日子,而不是他死前的最后一天。他的气息很平和,仿佛能包容万物,百无禁忌。里昂想起以前顾清和他说过的事,偏过头问他:

“威利斯,你死了以后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你爸爸告诉你的?”威利斯凑过来笑了下,“我有一个朋友叫胡安,他当年不辞而别,我想去问问他为什么。”

“活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去?”

“珍视一个人,总是不希望对方为难。”

“珍视一个人,应该向他坦白才对。”

“成年人的世界是不是很无聊?”威利斯又对他笑了笑。

“活着不好吗?”里昂问他:“现在是夏天,再过几个月是秋天,然后是冬天,冬天的时候会下很大的雪,雪化了春天就又来了。你还没吃过我爸爸炸的玉兰吧?你要不要多活一阵子?求求你了。”

“春夏秋冬,四季流转,我活得已经够久了。炸玉兰?我吃过了,”他笑了一下,“你爸爸三岁多的时候,板着脸对我说要吃一次,我跑了很多地方,给他弄了一碟。”

“我爸爸炸的,很好吃。”里昂仍坚持着。

“哦,那你很幸福啊……”威利斯拍了拍他的头,换一个话题:“胡安说,‘人死了会带走别人的秘密’,你有什么秘密需要我带走吗?”

一直在他脑中来回开着的公交车终于停了下来,上面载着的是不能见光的事情。如果有人可以帮助他带走一个,他希望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他抬头看了看屋里的顾清。他一板一眼地挑选着西装的面料,一种一种地摸过去,手稳稳地落在上面,又干脆利落地挪走。那是他永不会被击垮的爸爸。

“别着急,”威利斯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思考。我将它带走以后,你永远不会再为它所累,会成为一个更纯粹、自由的人。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从商店回来以后,顾清一直在威利斯家里打扫,事事亲为。里昂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他蒙着毯子在威利斯家的沙发上窝了一夜,一会儿想着将要离开他的威利斯,一会儿想着自己的秘密。他不一定需要威利斯带走他的秘密,他可以让心里的公交车一直忙忙碌碌地开下去,永远不停下来,假装那个秘密不在就可以了。但是,也许将秘密交给一个去了另外世界的人更加安心。

里昂一直这样来回翻滚着,听着顾清有条不紊的整理声,还有路上时有时无的声响,彻底失眠。

清晨六点钟的时候,达西一家还有明月准时出现在了威利斯家的门口。大家一起吃了早餐——来自海伦娜甜品店里的当季巧克力提子派——早饭后威利斯穿上了顾清为他买的西装,躺在了他卧室的床上。

每个人都去单独和他告别,里昂和顾清是最后两个。轮到里昂的时候,他轻轻拧了拧自己的领结,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佬。”里昂鞠了一躬。

“想好了吗?我的狮子王?”

“我有两个秘密。”

“哦,”他笑了,“过来说。”

“顾清为我杀了人。”里昂悄悄地对他说。

“还有呢?”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

“我觉得,他好像爱我。”

里昂将“爱”的音量放得很低,但仍能感觉到那个词语带来的灼热。在说出口的这一刻,他才发现这是一个缠绵而隐秘的动词,包含着太多无法说出口的念头,羞耻也令人疯狂。

“那你爱他吗?”威利斯悄悄问他。

“这个不是秘密,告诉你也没什么,”里昂笑着伏在他的床边,“我愿意爱他。”

“你能够理解那种爱吗?”

“和x_ing相关吗?等我长大自然就会了。”里昂坦荡地说:“这没什么。”

“里昂,”威利斯摸了摸他的脸,“我也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这世界上有一种神秘而专注的人,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你是他的全世界,但是当他移开目光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他只是看了你一眼,如同看到这世界上其他东西一样。那段时光对你来说是一次刻骨难忘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瞬间而已。”

“这种人的爱太宽泛了,你如果想从他那里获得世俗意义上的爱,那么总是要以悲剧收场。”

“胡安,是这种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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