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乱+番外 作者:纸扇留白【完结】(40)

2019-04-15  作者|标签:纸扇留白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三教九流

  宣于唯风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巨石,转身要走。

  这么一番失态的大吼大叫,赤卫军人等一脸惊悚,皆崇拜又敬畏地望向闻五:好厉害,敢跟首领顶嘴,还能活着!

  闻五挽留:“你不抓徐姨吗?吟霜楼是贼窝,徐姨怎么也是个贼窝妈妈,抓回去可以撬出不少东西吧。”

  “不用!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问她么。”

  “弄了半天是为了我呀。不过,心领了。”

  闻五摆了摆手,心情甚好,抬手搭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亲切嘴脸,道:“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其它的,没兴趣。你想把徐姨提走就提走,我真的没意见。”

  卸下了心中的大石,闻五身心皆轻松,宽心之下肚子饿了,扭头喊小敏回家做饭,结果愣住:

  “人呢?都哪去了?”

  小敏不见了,苏瑛也跑没影了。

  徐姨白得吓人的脸从葵扇后慢慢挪出来,颤声道:“小敏生气了,跑了。苏瑛追沈牧去了。”

  闻五:“……”

  西风古道,幽长看不见尽头。

  沈牧走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回头,喝问:“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苏瑛秀丽的面容柔柔一笑,掩住眼底的一抹落寞之色,道:

  “你受伤了”

  看似平常的四个字却好像惹怒了沈牧。沈牧捂紧的左肩正在汩汩流血,脸色愈加苍白,可他对苏瑛依旧没有好脸色,道:“是,我受伤了,可关你什么事。”

  这一剑,是宣于唯风刻意刺歪的,不然,他早已穿心死了。

  苏瑛却道:“我略懂医术,可以帮你。还是说,你怕我暗中做手脚害你?”

  “你不用激我,才不用你帮我。”

  “呵,可我心疼……”

  多说无益,苏瑛温润如泉水淙淙的眸子忽地微眯,一枚金针脱手滑出,紧接着沈牧一声闷坑,手脚发软,倚着青砖缓缓滑倒在地。

  苏瑛叹:“你明知斗不过我,还逞强什么?”

  沈牧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苏瑛扯开他的衣襟,露出鲜血淋漓的剑伤。

  “应比你当年摔得痛多了。我小时候调皮顽劣,总是累你受伤,现在想来,实在对不住你。”苏瑛垂眸,神色黯然悲伤,道:

  “沈牧,你不要恨我了。这个雪国,唯一值得我留恋的,只有你一人了。”

  沈牧微阖双眼,深刻尖削的轮廓半隐在柳荫里,忽眀忽昧看不真切。

  苏瑛又道:“当年新王之乱,王上挟持我逼父亲效忠于他,父亲不从,带亲信连夜将我救出。当时形势十分凶险,我们被追杀了足足半个月之久,我亲眼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力竭而死,直到进入寰朝的边境,我跟父亲才逃离了追杀。”

  恍惚间看到沈牧的眼皮动了动,苏瑛心中大喜,继续说:“并非我不回苏宅,而是我回不去了。到了寰朝,父亲伤势过重,不久便不在人世了,我一人孤苦无依,幸而得五公子的赏识。”

  果然,下一刻沈牧回应他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声音听上去绵软无力:“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那天苏宅突然来了很多官差,将我们赶到荒郊野外凿石头,一天十二个时辰从未间断。”

  说罢,沈牧轻轻笑了,笑意讥诮,尽是刺骨的寒意:“做苦力……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们拿鞭子抽打得太疼了,苏瑛,我等了你三年时间,在我四肢被打碎丢到野外喂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是真的不会来了。”

  苏瑛从未听他提起过当年的事,如今听来,只觉得从头冻到了脚,心底越发凄凉。

  “……是陆非离将我捡了回去,悉心照料。”沈牧睁开眼睛,望向苏瑛,毫无杂质的墨黑瞳仁里是一片苍茫无助的凄冷之色,他说:

  “如你所见,我活下来了。没有渡雪时,我可能终身就是个躺在床上的残废,所以,我将尽我所能护渡雪时周全。”

  苏瑛颤着声问:“……我呢?”

  “你该明白,从你离开雪国,丢下我的那一刻开始,你我之间就只剩下恨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牧的神色极其平静,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恨的意思,可是在苏瑛听来,不亚于剥皮抽筋,好像被关押的囚犯苦等多日、憧憬多日,最终只等来了问斩。

  “你、我……”

  苏瑛抖着嘴唇,问:“……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一点点的,有吗?

  “……”

  手臂艰难地撑起身体,微微前倾,然后他抻着脖子,动作极慢极慢地,像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一般,缓缓印上了苏瑛的嘴唇。

  苏瑛闭上眼睛,久违地享受着独属于沈牧的气息。

  这一吻极轻极轻,好似蜻蜓点水。

  沈牧很快移开,道:

  “我要走了。我现在跟赤卫军作对,你该离我远些,小心被牵连。”

  苏瑛摇头:“不,你还没有回答我。”

  等了一会儿,耳边轻轻响起沈牧的声音,他只说了三个字:

  “原谅我”

  ……

  苏瑛不解,误会解开了,可沈牧对他怎么还是苦大仇深的模样?若说没有进展,也不对,那个吻明摆着说对他有感情的。

  ……那个吻

  苏瑛抬手捂住嘴巴,上面依稀留有沈牧的气息,不禁有点儿回味,心也跟着飘飘然。

  不知不觉走回了“买卖楼”,看见闻五躺在大柳树的枝叉间不知想些什么,脸上一直傻笑。

  “这是怎么了?”苏瑛问道

  闻五神秘兮兮地回答:“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弟弟了!”

  “嗯,我知道,就是那位晏真。”

  “真奇妙,去了一趟吟霜楼,就多出了一个弟弟。真好,小幺儿也会高兴的,不对,小幺儿不是小幺儿了,现在要叫小九。”

  苏瑛扯唇:“你好像对晏真很满意?”

  “他很强,我挺喜欢的。”

  闻五忽地坐着了,苦恼道:“我可能要回金阙一趟,跟老头子报备下。雪国的担子就撂给你了,小敏的身世可能有点儿麻烦,你当心。”

  “若我猜得不错,小敏是弄月跟将军的孩子,将军是王室,那她可就是雪国的郡主了。”

  小老鼠街的小乞丐飞上枝头成了一只凤凰,世事当真是奇妙。

  “嘁!八九不离十了吧。”闻五坐在枝叉间,撩开绵软葱绿的柳枝,露出不屑的半张脸,道:

  “照我说,当年老头子一夜风流,弄月怀了孩子,后来不知怎么着勾搭上了将军,被接回了将军府。可惜一入侯门深似海,估计是被谁算计了,弄月被赶出了将军府,无处可容身,就去了小老鼠街,过得惨兮兮的。”

  猜测而已,当不得真的,闻五说完就抛到了脑后。

  只是,等来了苏瑛,却迟迟不见小敏的踪影。

  晚上,闻五对着一桌子烧糊的饭菜叹气:“小丫头生气了,离家出走了。以后你煮饭吧。”

  “你惹的祸,你煮饭。”

  “我只是实话实说,一个小老鼠街出身的野丫头,真要当了我的妹妹,那才真是贻笑大方。”闻五尝了一口焦黑的菜叶,咂了砸嘴,“啊呸呸!好苦!我说句不好听的,苏瑛,你别生气,整个锦城,我看得上眼的也就渡雪时一人。宣于唯风、明山我都不放在眼里,要不是老头子非要我来,我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个乱糟糟的鬼地方。”

  苏瑛垂眸,似是若有所思。

  “我还知道你跟我来锦城是为了你的青梅竹马。你老早就想跟着他双宿双飞了,只不过人情上说不过去,就待在这儿意思意思。”闻五拿筷子敲碗,企图吸引苏瑛的注意力,大方道:“你别不好意思,我都知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要走,我不会强留。不过我得提醒你啊,苏瑛,咱不能见色忘友,我还处在水深火热里呢,你忍心抛下我吗?”

  闻五“哼哧”擤了鼻涕,又揉了揉眼睛,硬生生揉出了眼珠子又红又s-hi、要哭不哭的感觉。

  苏瑛扶额,叹气:“……”

  闻五娇羞状偷瞄

  苏瑛问:“你什么时候回金阙?”声音好似无力。

  “大概年关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

  苏瑛忽地正襟危坐,一板一眼道:“我去一趟小老鼠街,看能不能找回小敏。她若真是将军的孩子,留着以后或许会有用处,你且管好你的嘴,不要再招惹她。”

  闻五点头称是

  “唉,真是……本来就乱,又跳出来一个晏真,局势更复杂了。”

  “一团乱麻,你先整出个头绪,我出门去了。”闻五一拍桌子,抬脚就走,“这饭这菜,吃进肚子里真会死人的。你要吃什么,我一块儿捎带回来。”

  “全福斋的金蜜蘸鸭、天香楼的酱肘子,劳驾。”

  “好嘞!”

  闻五喜滋滋地踏出门,迎面扑来一股凛冽刺骨的寒风,登时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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