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六丑先生,素某只是在问今天吃什么,并没有说是否现在就开饭啊。”
“素贤人,我也问了你两个问题,并非一个问题。”
“凡事皆有先后,六丑先生既然问了两个,那素某自当先回答前一个啊。”
“哦,然后呢?”
“今天天气不错,素某想吃前天那道清蒸河鱼了,不如我们再去钓鱼吧六丑先生。”
“素还真!”
“耶,六丑先生是不想钓鱼吗?无妨,那就让素某陪着六丑先生下完这一盘棋再一起讨论今晚菜色如何?”
“……”没人敢保证六丑现在的想法不是在计算能不能一巴掌把素还真拍出神之社,直接拍回曜辉……
第十五章
素还真这几日可说是过得甚为惬意。
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驱完毒后就和六丑一起下下棋,喝喝茶,有时还可以一起去钓钓鱼之类的,着实过得十分舒心。
只是六丑今日心情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十分的好。
刚完成今日驱毒疗程的素还真喝着茶,眼睫微抬,瞥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不发一语的六丑,心里闪过诸端猜测。
“素贤人,老朽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六丑一张脸十分平静,淡淡道。
“没什么。”素还真指腹微微摩挲着杯沿,笑得温雅,“只是觉得六丑先生今日似乎是有心事。”
“是吗?”六丑淡淡应道,却不去看素还真,“只是在等人而已,并没有什么心事。”
“哦?”素还真再瞥了六丑一眼,见对方并不看他,他也不再多说,低头喝着茶。
只是等到夕阳渐沉,也没看见六丑要等之人。
“素贤人,天色不早了,若是不耐,可以先行离去。”眼见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远处山峦吞噬,六丑见一直陪他坐在厅中一下午的素还真却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道。
素还真淡淡一笑,却没有丝毫不耐:“多谢六丑先生好意,素某自感无妨,便多陪六丑先生等待一会吧。”
六丑皱皱眉,刚想说什么,蓦然神色一凛:“来了。”
素还真背对着门,还未来得及回身查看,便听到一阵韵朗轻笑:“好友,久等了。”
正是北域当朝太傅,玉阶飞。
六丑的神色却在一瞬间回复了往日的淡然,若无其事般地:“无妨。”
“我今日来是向你辞行的。”玉阶飞摇摇羽扇,说话干脆利落,他这次穿了件灰底白边的长袍,外罩了件墨绿纱衣,还未完全黑透的天色中,只见眉目疏朗,自带清韵潇洒,“元凰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届时你将这封我的亲笔书信交予他便是。”说罢,玉阶飞从怀中掏出一封封好的信笺,上前几步递给了六丑。
六丑低头将信封收好,站着的玉阶飞看不见六丑的表情,但与六丑保持同一水平线的素还真却是清楚地看见了六丑眼中难解的复杂,寡凉暗沉,全都在琥珀色的眼里挣扎。
只是一抬头,六丑的表情仍是不见丝毫情绪,开口时的声音也是极其的平淡:“好友几时出发?”
“明日卯时。”玉阶飞摇摇扇,似乎知道六丑心中所想,“好友,你还有事待做,就不必前来送行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六丑道,“现在走吗?”
“嗯。”
“我送你。”
素还真从玉阶飞进来,直到玉阶飞和六丑一前一后出了会客厅,也是一语未发,只是沉默着端起面前的茶杯,目光仍是温润得没有丝毫棱角,但脸上也已没了一丝笑意。
“好友,这已经快出了神之社了,若再送下去,可是要发展成十八里相送了。”玉阶飞摇摇扇子,笑得有些无奈,却又隐着些许的伤怀。
六丑却是一言不发,良久,才缓缓道:“好友,一路保重。”
玉阶飞脸上的笑微微敛了一些,眸中是再纯粹不过的深重情义,他向六丑行了一礼:“好友,日后阶飞不在的日子,望好好保重。”
六丑默了一下,才哑着声音缓缓道:“我懂得。”
玉阶飞再看了六丑一眼,终于告辞转身离去,转身瞬间,只闻“轻步玉阶飞夜色,不胜萧然掩月来”的悠扬诗句在神之社中回荡,久久不散。
他仿佛还是那个朝堂之上侃侃而谈,朋友之间谈笑风生,冷静睿智,又不失潇洒的当朝太傅,羽扇轻摇间,风姿卓然。
六丑看着玉阶飞的身影逐渐远去,也是默然无语。
他是再明白不过玉阶飞此次前来的深意的人。
此去后,便是永诀。
直到月上中天,素还真仍然不见六丑回来。
他思索了一会,然后起身,先将桌上的茶具整理收好,再缓步出了会客厅。
意料之中的,六丑并不在房内。
素还真凭着这几日闲暇时游逛神之社的记忆将神之社的所有房间找遍,均不见六丑人影,他闭目沉吟一番,步出了最后一所厢房。
月光泛着银色冷华,皎皎清辉,落在素还真黑透的眼中,溶出一片闪烁的光,似各种情绪,全在今夜被勾出。
最后素还真在一株凤凰木下找见了那人。
他注视着仰头似乎在观视着凤凰木的那人,没开口询问,只是同样抬起头看着那株已开始结果的凤凰木,淡淡道:“只在曜辉南部有种植的凤凰木,没想到还能在北域扎根。”
那人回头,眼神是一贯的清冷,琥珀色眼睛如同陈酿金波,却没有染上世俗的污浊,声音是一片浅淡的凉薄:“当初玉阶飞游历苦境时从曜辉带回来的,算是当地特产,总是好友的一片心意。何况只要有心,施以相应术法维护,让它扎根生长,并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