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兵+番外 作者:未时蟾【完结】(36)

2019-04-08  作者|标签:未时蟾 种田文 欢喜冤家 科举

书生或许有些呆,但不傻,一看即知自己的机会来了,个个摩拳擦掌,埋头苦干。

不到一月,书院便收到洋洋洒洒几千篇大作,燕一真大喜。然而细看之下,不知所云、文过饰非者甚繁,鹤立j-i群者甚少。挑挑拣拣,方择了三篇最优。

眼看期限将至,入选之人也不过从三位变成五位,离皇帝要求的百名尚有一道天堑的差距。燕一真心中正郁闷,书院的夫子跑来,激动地说:“燕大人,请看这一篇,鄙人以为,乃是佳绝!”

燕一真接过来一看,题目叫《谁且独无师乎》。字虽不甚得体,但内容果然与众不同,字字珠玑,落落大方,陈词用典亦不落窠臼。他大为心仪,不免坐下来和夫子一同又看了两三遍,越看越喜爱,细细咀嚼文中奥妙,次次都有收获,犹如饥汉逢甘霖,真是通体爽快,身心舒畅。

“能作此文者,将来必定大有作为。”燕一真在文末郑重提上一个“上”字,正欲将他添进名单,却见名字那一行略微眼熟。

“郑什靖?”他停笔,皱眉思索,“怎的好似在哪见过?”

张车前刚好端着晚饭进来:“什么在哪见过?”

燕一真起身接过食盒:“郑什靖,你可记得此人?”

张车前还真有印象:“这人不是写了一篇什么《论人才与马才》,被你批了说写得狗屁不通吗?”

“啊!”燕一真一拍脑袋,“正是此人!可是你看,他今日又送了一篇来,却写得一等一的好。”

张车前也通文墨,粗看一遍便觉出不妥:“前后差距如此之大,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燕一真饭也不吃了,一门心思要将他之前的文章翻出来对照。张车前端着饭把他哄回桌上:“忙了一天,快吃,我来找。”

7.

张爷说到做到,燕一真饭吃到一半,他便抱着叠好的纸回来了。

“喏,你看是不是他。”

燕一真捡起开头一看,果然是一模一样的签名,字迹比这篇新的还要潦Cao许多,内容更是离题万里。

“难道相隔不到一月,他便开窍了?”燕一真对着那狗屁不通的《论人才与马才》发呆。

张车前道:“只怕是他人代笔,他再誊写了交上来。”

燕一真撇嘴:“就这字还叫誊写,张爷真是过誉了。依我看,这第二篇的字,就算他已是十分用心,还不如张爷的随笔漂亮。”

张车前忍不住嘴角扬了扬:“我的真真不但脸是甜的,嘴也灌了蜜不成。”

燕一真抄起筷子就拍他:“什么真真!好好说话!”没拍两下就被罪魁祸首捉住了手拉到怀里:“我的真真好好吃饭才是正经。这人定然有问题,明日我们去明察暗访一回。”

燕一真哼了一声:“转移话题倒是快。”

张车前一本正经:“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再有就是掏心窝子了。”

燕一真努力绷住面皮:“看你明日表现。给你燕老爷盛饭去。”

张车前:“喳。”

8.

翌日,燕一真与张车前一同登门拜访刘府令。

“郑什靖?您稍候片刻,我这就将他找来。”刘府令起身就要叫人,被燕一真喊住了,“只是来问问你,他平日为人如何?”

刘府令想了想,摇头道:“虽无大过,也无甚好说。”

燕一真微微皱眉。

刘府令叹气道:“不瞒大人,他家是三年前从南边搬来的,祖上本也是个书香世家,可惜到他父亲这一辈便没落了。他初时还肯做些学问,后来便学野了,书生不像书生,倒像个流氓痞子,也不考功名,每日只在街头流来流去,他母亲说他不听,日日以泪洗面。”

燕一真从袖中取出那两篇文章:“这两篇都是他交到书院来的,你且看看。”

刘府令看到《论人才与马才》时,连连摇头,看到《谁且独无师乎》时,猛地安静下来,足足看了一刻钟,才抬头,恍惚了一会儿,深深舒出一口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下官斗胆,私以为,这第二篇绝非郑什靖所作,相反,倒像是他一位邻居的手笔。”

燕一真眼前一亮:“此话怎讲?”

刘府令面有愧色:“他的邻居也是个书生,叫刀升云。他自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因入不敷出,已放下书,归田种地了。下官几次希望施以援手,都被他拒绝了。”

燕一真点点头:“倒是个有骨气的,看这字里行间的口吻,也是一样深如星斗,坚如泰山。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郑什靖将刀升云的文章拿来充当自己的作品上交了?”

刘府令道:“怕是如此。”

燕一真起身:“还望府令告知他二人的住处,我想亲自去看看。”

刘府令不敢怠慢,忙将两人请进议事厅:“他二人的户籍账册皆在此,请两位大人过目。”

9.

燕一真找到刀升云时,他还在田里收麦子。

他本以为这一切是郑什靖动的手脚,刀升云怕是受了胁迫。谁知他刚开口说了两句,刀升云便淡淡地点头:“我晓得你的来意了,不过这是我自愿的。”

两人纳闷地对视一眼。张车前问道:“你分明有建安之能,却为何要拱手让与不相衬的人?若随我们去了,不仅有百金之赏,将来或可入朝,成为国之栋梁。”

刀升云神情自若,又弯下腰割麦子:“家母生前要我守在此地,我已是离不开的人了,有没有这文章,都是一样。郑兄却不同,若他谋得一官半职,郑阿姆为朝官之母,纵然年老也能衣食无忧。既然他求上了门,有何不可?两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恕不能从。”

燕一真万万想不到一介书生竟对此事的利害看得一清二楚,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回答,如同一个视金钱为粪土的地主那样,一时呆在那里:“你……原是如牛一般,看得通透,却固执难拗。”

刀升云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一笑:“多谢大人谅解。大人也是个有趣之人,家中有我自己酿的桔子酒,若得闲,两位可要喝一杯?”

张车前看了一眼燕一真,燕一真点点头,他便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10.

刀升云的家比想象中更破,若遇上雨天,屋里的雨下得比屋外更大。家中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们便在庭院的柏树下席地而坐。

趁刀升云去窖中取酒,张车前轻声问:“那个郑什靖,你打算如何?”

燕一真面带愁容:“我真不想让这个人才埋没,也不想让他的希望落空。”

张车前揉揉他的头:“可是你也不想让无能之人尸位素餐。”

燕一真叹了口气:“这是自然。”

张车前还想安慰两句,转头见刀升云已经抱着酒坛子回来了,便按下不表,笑道:“今日有口福了。”

刀升云拿来三只海碗,稳稳当当倒了六七分满:“东西粗野,两位凑合着用。”

燕一真赞道:“好气力!”

刀升云笑笑:“如今是要干活的人,没点气力便要饿肚子了。”

燕一真仍不死心:“我可举荐你在庐州任职,亦算是守在家乡,这样也不行吗?”

刀升云敬了他一碗酒:“大人盛情,我便实话说了,官场艰险,身不由己,不是我志向所在,我还是曳尾于泥,自得其乐的好。”

燕一真心中遗憾,和他碰了碗,又和张车前也碰了一回,“我晓得了,那也算是我的好运,交个才情如海的朋友。”

刀升云将碗抬高过眉宇:“承蒙不弃。”

11.

临走前,张车前向刀升云讨了些桔子酒,装了满满一葫芦,“你这酒入口绵柔,回味甘香,喝得半醉不醒,不知能否见到金桔挂满枝头?”

刀升云大乐:“我不曾醉过,不如两位大人替我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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